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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 野有蔓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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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彬瀚很快從吃驚裡冷靜了下來。

    在他身邊的熟人裡,還不曾有人這樣直接了當地同他談起這類話題。

    不過說到底,他們的年紀已經到了,并且處在一個對此很看重的社會關系裡。

    于是他隻是聳聳肩,不想顯得自己很大驚小怪,又回到他所熟悉的閑話模式裡。

     他想起周一時和俞曉絨誤入的那家咖啡店,還有店裡那種不大尋常的氛圍,于是問石颀是否也約在那兒。

    他這樣問倒也證明了他的确不熟悉周邊的情況,因為這附近有十幾家店都提供類似的服務,活脫脫就是個城市相親圈。

    有好幾個會員制的相親聊天群喜歡組織在這裡。

    他們會嚴格審核每一個加入者的身份資料是否真實,然後群友間憑着興趣自由聊天,或者參與他們組織的線下活動。

    要是進程中的情侶想找個地方營造點氛圍,這些店裡也準備了幾種小小的把戲。

     說到這裡時,石颀便停住了。

    羅彬瀚好奇地追問這些把戲是什麼意思,她也隻是搖搖頭,臉上挂着擁有秘密的人才會露出的神秘微笑。

    這不禁讓人覺得裡頭有些惡作劇(甚至是真正意義上的騙術)成分,不過羅彬瀚一時還猜不出來。

    南明光從骨子裡仍是個老派的人,喜歡的是那種傳統、可靠而私密的熟人網絡。

    城市相親群這樣的玩意兒在他眼中多半過于兒戲,要麼就有陰謀詐騙的嫌疑。

     在這點上,羅彬瀚自己也覺得來自于商家的身份審核不大靠得住。

    石颀家境優渥又個性内向,正是最容易被施以圖謀的那個類型。

    出于同班同學的情誼,他忍不住想提醒她,坐在咖啡館裡談天說地不足以了解一個人的全貌。

    他提這點時把話說得相當委婉,不過恐怕還是有點冒昧越界了。

    石颀的态度很平淡,并不為她正在參與的活動做任何解釋。

    可是羅彬瀚還是懷疑自己說錯了話,因此她有點不高興。

     “那麼,”他靈活地轉移了話題,“你今天的約會什麼時候開始呢?” “還要一個小時。

    ” “你可來得夠早啊。

    ”羅彬瀚疑惑地說。

    不過他注意到她裝扮得很精心,也許相親約會不過是今天的安排之一。

    這倒不關他的事,反正也不是他的約會,他正準備再扯兩句場面話就撤,石颀卻問道:“你今天有空嗎?” “有?”羅彬瀚條件反射地說,“怎麼了?” “方便的話一起去茶館坐一會兒?” “……現在?” “有些事情很想跟伱打聽一下,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吧。

    ” 聽到她的說法時,羅彬瀚本能産生的念頭是,石颀想讓他幫忙參謀參謀相親對象。

    這麼想有自以為是的嫌疑,可他表妹以前真就幹過,仿佛男人之間通過遠觀一眼就能識别出對方的道德水準似的。

    何人擁有這樣的慧眼?反正羅彬瀚覺得自己做不到。

    他正要推辭掉這個風險過大的任務,石颀又接着說:“很久沒有見到高中認識的人了,你還和他們碰過頭嗎?” “有幾個碰見過。

    ” “周雨呢?還有在聯系?我記得你們兩個一直關系很好吧?” 她一提起周雨,羅彬瀚不由想起了許多高中時的舊事。

    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在高中時代他們簡直就是形影不離,但凡記住他的人便不會忘記周雨,反之也是一樣。

    “周雨也留在市裡。

    ”他很快對石颀說,“我們上周還見過面。

    ” “他現在是在醫院上班嗎?” “不,”羅彬瀚說,旋即有點詫異起來,“你知道他學醫?” “他以前不就一直在看些奇怪的書嗎?我記得有一本和人體解剖有關的,上面的插圖很吓人呢。

    ” 這種對于細枝末節的準确記憶值得矚目。

    他瞄了石颀一眼,驚異于她對周雨的事竟然記得如此之深。

    這件事忽然玄妙起來,因為盡管周雨有點特立獨行,在男生圈裡卻是時時被人遺忘的隐形人物。

    他偷偷摸摸地想着這點,腳下不自覺地跟着石颀往前走。

    “你倒是還記得他,”他說,“什麼時候還看過他的書?” “是有一次出黑闆報的時候看見的。

    ” 他們已經沿着主幹道往前走了起來。

    石颀在行走間講起這個學生時代的小小插曲。

    她曾經是班裡的文藝委員(羅彬瀚竟然一點不記得了),在高三的沖刺階段以前,每隔兩個星期她和美術課代表都要絞盡腦汁,用各種圖案、摘抄與名人語錄來填滿教室後頭那塊黑闆。

     這種黑闆報,向來被羅彬瀚當作表面功夫,可在班級之間還競争得頗為激烈。

    他們總是輸那麼一點點,因為隔壁班做得實在太出色。

    某個學生能寫一手特别漂亮的粉筆字,就跟打印出來的楷體字一樣整齊美觀;還有一個善于運用色彩的畫手,把那幾種單調至極的粉筆運用得很神妙,幾乎就是栩栩如生,誰見了都很難移開目光。

    這些人裡當然也包括了石颀,她對這位畫畫的人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後來才知道對方是周雨的妹妹—— “啊?”羅彬瀚說,他停下腳步。

    不知不覺間他們走到了市場盡頭,就站在明麗敞亮的冰藍色大棚底下。

    街道對面林立着各類餐館。

    他已經把相親群的事情全忘了,隻顧震驚地瞧着石颀。

     “怎麼了?”石颀問。

     綠燈在這時亮了,她擡步朝着街對面走去。

    羅彬瀚慣性地擋在她右邊,眼睛則盯着左邊的路口。

    “周雨的妹妹?”他重複道,“你是說隔壁班那個特别陰沉的女生?” 石颀轉過頭怔怔地望着他,仿佛是他而不是她說了句特别離奇的話。

    她差點就在馬路中間停下了。

    羅彬瀚盡管被話頭吸引着,卻也能意識到他們這種行為既是找死又是找罵,趕緊輕輕地推了她一下,讓他們快速地穿過人行道。

    馬路對面的步行街也很狹窄,不大能允許兩個人杵在原地說話,因此他們自然而然地走進最近的一家茶室裡。

    到了這會兒,羅彬瀚反倒走在了前頭。

    原先的生疏隔閡已經不重要了,他決心在今天把這段離奇的校園往事給唠明白——居然到了今天還有人把周妤當成周雨的妹妹! 他和石颀在靠窗的角落坐下,随便點了份套餐,接着便急不可待地請她把故事說完。

    就在羅彬瀚懵然無知之處,他自己班級的黑闆報小組正在與“周雨的妹妹”進行殘酷的學院争鬥。

    他們覺得她有點專業過頭了,就不得不去向周雨打聽這位競争對手的來曆。

    這時他們才知道周雨有一位畫家父親(“根本不是啊!”羅彬瀚痛苦地插嘴。

    ),并且把天賦完全遺傳給了第二個孩子(羅彬瀚差點把頭埋進茶壺裡。

    )。

    這下他們覺得很難再有勝算了,不過還是盡了最後的努力,想問問周妤那些風格奇異的畫作是否是從别的作品中臨摹來的。

    周雨去替他們問了,後來轉交給他們一整袋打印成冊的複印畫稿。

    畫稿都像是私人作品,可是不知怎麼,裡頭還混進了兩本頗為吓人的書。

    一本是扉頁上寫有“贈周雨”字樣的解剖學著作,裡頭附帶着大幅彩印插圖;另一本則是講述中世紀酷刑的書,同樣配有詳實細緻的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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