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解釋你和羅得……”
“啊啊,”羅彬瀚打斷她,“這可不行,總不能老是你問我。
為什麼你知道他叫羅得?”
“科萊因可能越獄了。
”俞曉絨說,她大大方方地瞧着他,“我在報紙上看到關押他的監獄塌了,失蹤人員裡有他,還有羅得。
當天夜裡我還做了個怪夢,夢見他像條鲨魚似地在海裡遊泳。
在羅得出現以前,我一直覺得那個夢很不尋常。
”
“就這樣?”
“就這樣。
”
“那監獄裡還失蹤了别的人嗎?”
“還有一個叫勞伯特的,是個殺了病人的護工。
”
“好個死亡天使啊。
”羅彬瀚說。
房間裡一下變得靜悄悄。
羅彬瀚在心裡念着勞伯特的名字,準備去跟昂蒂提提這件事,要她千萬留心。
俞曉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睛望着一根擺在房間對面的竹竿。
他們都在等對方先提那個最重要,最迷幻的問題,那隻房間裡的飛天巨象。
“你覺得羅得整過容嗎?”俞曉絨問,“他拿出的證件照片和他很像。
”
“我們又不知道那證件是真是假。
說實話,他就是給我看張借書證我也不會知道。
”
“可媽媽會知道的。
她也被羅得騙過去了,不是嗎?而且他還殺了蓋德·希林,他确實弄得到證件。
”
羅彬瀚低頭估量自己的指甲長度。
他知道俞曉絨兜這個圈子的目的是什麼,其實羅得的長相根本就不要緊。
他們隻不過是在繞着那個核心問題打轉。
“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決定主動把這件事挑破,“我相信你也看見了,絨絨。
他有一種奇怪的力量。
”
“你不如直說他是個魔鬼。
”
“我還沒有見過把自己活活撞死的魔鬼。
”羅彬瀚說,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混成這樣的家夥可配不上叫魔鬼。
”
“難道你還見過比他更可怕的東西嗎?”
這話聽起來隻像是普通的拌嘴,可羅彬瀚有種感覺,他覺得俞曉絨似乎是在刺探點什麼。
其實他自己也免不了想這件事:羅得那怪異的本領有點像矮星客。
當然,他根本比不了阿薩巴姆,既沒有在另一個世界裡穿來穿去,似乎也不懂得如何用影子竊聽或控制别人。
可阿薩巴姆本來就是一個女神,一個能騎着飛龍大戰魔怪的武神,而羅得不過是個懂點電子産品的瘋子。
沒準這就是所謂的天資差異。
他不也一樣嗎?碰巧沾上點魔女的血,照樣連馬的視野寬度都趕不上。
他沉默着,頭一次認真審視這件事。
其實并不是沒有人同他這樣建議。
他到底為什麼不能把真相告訴俞曉絨?法克問過他,陳薇問過他,周雨也問過他,而他們都是羅彬瀚認為具備着某種公正氣質的人。
他之前總對自己說這對俞曉絨有害無益,這隻會徒增煩惱。
可事實是,即便俞曉絨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她也已經被牽連了,已經見證了羅得的瘋狂與死亡。
她受了傷,也生了病,不過畢竟沒什麼大礙,這不足以說明她其實能接受更荒唐更離奇的真相嗎?
緊接着他又想起了另外兩個例子。
關于善意的謊言是否必要,宇普西隆或雅萊麗伽想必會有另一套觀點。
他們都跟他講過有關信息污染的故事,并且他們也都是慣于照顧他人的角色。
那麼哪一邊的做法更合理呢?如果他不經揀選地把那些此世之外的事情講出來,是否也會給俞曉絨招來此世之外的麻煩?他說不好這件事,也許在和更聰明的人讨論過後就會清楚。
反正,眼下有昂蒂·皮埃爾在這兒保駕護航。
他終究選了最保守的做法。
“我從沒見過。
”但馬上又留下幾分餘地。
“不過我可能聽說過類似的事,得等我找幾個人打聽打聽。
”
“找誰?”
“當然是懂這些事兒的人,我認識一個搞過巫毒和降頭術的。
”
“你還說你沒在非洲碰見過巫醫。
”
“她就在梨海市呢。
”羅彬瀚說,“大隐隐于市,不行嗎?等我回去就找她問問。
”
俞曉絨不再追問下去了。
她今後可能會每天打一遍他的電話,可終歸是讓他逃到自己的地盤上去了。
羅彬瀚放松了下來,因為昂蒂·皮埃爾在雷根貝格看着這一家人,而下次要是有任何矮星客相關的家夥來找他,它們就會去梨海市了。
那裡有他的關系網,有他的蜥蜴和食人族,有他的武器,還有李理。
有這麼些人才與寶貝在,他認為就算是那位勞伯特也得吃吃苦頭。
“我過幾天就得回去了。
”他安撫地對俞曉絨說,“等你的病好得差不多就走,到時候給你打電話。
”
俞曉絨依然沒說話。
羅彬瀚清了清嗓子:“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走好。
”俞曉絨說。
她把毯子蒙在頭上繼續睡覺去了,任由羅彬瀚悻悻地離開。
這也是他們在雷根貝格最後一次談起羅得的事。
他每天隻顧着開會,和周雨聊聊天,向他老媽打聽打聽警察的新進展。
不可思議的是,警察似乎根本就沒想到去找昂蒂·皮埃爾,他們隻是收走了那把面包刀。
“有些草率吧?”他跟周雨說,“他們甚至沒來問問我遭遇了什麼!”
“是伯母已經替你說了吧,畢竟你也不會德語。
而且,兇手也已經确定死亡了。
”
盡管羅彬瀚也相信羅得就是真兇,他還是很想問問周雨怎麼能說得這麼肯定。
警察可能永遠也不會搞明白蓋德·希林的車怎麼會爆了引擎,而他的腦袋又是被什麼東西割下來的。
沒有吻合的兇器,沒有合理的動機,隻有一個被指認是兇手的死掉的精神病嫌犯。
他設法想象蓋德·希林的家人該怎麼接受這個結果,可他畢竟不能真的代替别人去感受,就像他沒法知道周雨最後是怎麼走出了周妤的死。
“他們的一個同事死了,這不值得更仔細地查個究竟嗎?”最後他這麼說。
而周雨對此反應得很平淡,隻是低頭去繞筆記本的數據線,再把它塞進行李箱的角落裡。
他這趟驚險的出差工作也結束了,隻等着跟羅彬瀚一起回梨海。
日子那麼充實卻又那麼無聊,以至于羅彬瀚會幻想意外發生,比如在他登機前一刻被警察包圍,因為他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可是什麼也沒有,臨走以前他又去找了昂蒂,再三請求她務必看顧銀蓮花路十五号裡的每個人,确保他們别再經受羅得之類的事。
然後他和馬爾科姆告别,俞慶殊開車送他和周雨去機場。
已經痊愈的俞曉絨也穿得整整齊齊,出門來為他送行。
她不吭聲地坐在副駕駛位上,對羅彬瀚的任何一句話都不搭理。
天氣晴朗,沒有塞車,一路碰見的全是綠燈。
他們在機場前下了車,羅彬瀚去後備箱搬他自己和周雨的行李,卻納悶地發現角落裡竟然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運動背包。
“這是誰的東西?”他問道。
俞曉絨從車裡鑽出來:“我的。
”
“幹嘛把它放在你媽媽車裡?準備送走我們以後上哪兒玩?”
“去你家裡。
”
羅彬瀚以為俞曉絨在跟他鬧着玩。
但俞慶殊把腦袋從車窗裡伸了出來。
“絨絨,怎麼回事?你到現在還沒告訴你哥?你不是說他早同意了嗎?”
“什麼東西!”羅彬瀚高聲說,“我同意過什麼?”
“去你家裡住幾天。
”俞曉絨說,把兩隻胳膊抱在胸前,“現在你知道了。
也同意了。
”
“我可沒有!”
“你有自己單住的公寓,幹什麼不同意?”
“你還要上學呢!”
“科萊因越獄了,行蹤不明。
”俞曉絨以着絕對的道德優勢問道,“難道我不該避避風頭嗎?你難道覺得學習成績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羅彬瀚瞠目結舌。
他看見周雨在旁邊搖頭,預感到自己的麻煩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