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說,“我想今夜周雨先生看得夠多了。
”
小野葛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你知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在外頭究竟看見了什麼。
”
“而我也回答過你了,小野葛先生。
”李理答道,“此事無可奉告。
”
“你也不讓我自己過去瞧瞧。
”
“這是出于對雇員人身安全的考量。
我确信,一旦你登上那輛火車,你的生命便告終止,無可挽回。
”
“說得有理。
因為這世上就隻有你是天選之子,上帝寵兒。
你刀槍不入,子彈不中,就是踏進敵線防區,地雷也會主動給你挪地兒。
”
“一點兒不錯。
”李理翩翩有度地說,“此外我還家财萬貫呢。
”
周雨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兩個。
或許是被他的眼神所迫,小野葛沒有繼續頂罪,而是說:“我修了六個,老闆,都是線路的小問題。
但有一個是被鳥類破壞的,完全沒得救,你得換個地方藏了。
”
李理看起來沒有什麼苦惱的意思,她點頭說:“我會重新考慮。
”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得知道,老闆。
”小野葛又說,“剛才在市中心那兒鬧得挺大的,有個女孩跳樓自殺了。
她的運氣不好,砸在底樓的欄杆上,整個身體都……你懂的。
”
小野葛伸出雙手,做了個把物體一掰兩段的手勢。
李理無聲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講下去。
“有收集到具體的信息嗎?”
“還沒呢。
這會兒大概連警車都沒到。
你要是去得快,沒準還能看一看屍體。
”
李理的回答是扶着周雨直接坐進了車裡。
“盡快。
”
小野葛踩熄煙頭,坐到駕駛位上。
在周雨反應過來以前,他忽然感到一股猛力把他往椅背掼去。
旁邊的李理及時伸手在他後腦勺上墊了一下,使他的頸骨安然無恙。
“你可能不是經常有機會體會這個事實,周雨先生。
”她鎮靜自如地說,“是的,面包車的時速可以達到一百五十以上。
”
周雨死死盯着前方飛速接近的房屋。
他用相對靈活的左手握住車門開關,然後答道:“這句話你應該去跟交警說。
”
“小野葛先生考慮過那種狀況,他也對此深感憂慮。
”李理說,“因此他将這輛車的上限改裝到了兩百時速,好在必要時刻避免跟可敬的交警們發生言語溝通——不然這車為什麼要用假牌照與單向膜呢?”
周雨很想跳車而去,但一來他明白自己的腿腳并不支持極限運動,二來從時速一百的車内跳出去,那和跳樓實際也并無太大區别。
幸運的是,當他們的座駕接近到主幹道時,其他車輛與行人開始陸續出現。
小野葛不得不降下車速,混入到奔馳于淩晨車道的出租車和貨車當中。
沒過多久,高聳的樓宇群出現在他們眼前。
盡管時間尚屬淩晨,自那寂靜的夜色中仍然傳來喧鬧的人聲與刺耳的警鳴。
小野葛在路邊停下車,沖着後頭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她正好掉在一輛貨車前頭,司機沒刹住車,現在那段路髒得一塌糊塗。
”他說,“我可不想再洗一遍輪胎。
”
李理不置可否地走下車。
三人朝人聲響起處走去,拐過一條街後,盡頭露出燈光閃爍的警車。
車輪前方的路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透着少許粉意的紅色塗料。
它筆直地沿着路面延伸出去。
近乎玫紅色的軌迹盡頭,一襲烏黑長發如墨筆勾出的曲鋒,靜靜地镌寫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