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道上的時候,周雨看到了更多奇怪的景象。
大多數是年齡很大的“人”,但也有一兩個三四十歲的上班族。
雖然時間顯示為午夜,靜止在街道上的他們卻穿得很正式,仿佛還行走在上班途中。
周雨甚至還發現了一家處于營業狀态的早餐鋪,店主人孤零零地站在店中,維持着撈起某種油炸物的姿勢。
然而他面前的炸鍋空空如也,連竈台的火也根本沒有點燃。
“李理,我有一個問題。
這座城市的時間,與居民靜止的時間是不同步的吧?那麼如果出現了位置關系的矛盾呢?比如死亡的十年前正在登梯的人,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卻不存在他踩着的那架梯子,那樣又會如何?”
“迄今為止,我還沒見過這種狀況出現,先生。
就如我剛才和你所說,米根竹市誕生的時間遠比我們想象得要短,因此很多問題都還不到發生的時候。
”
李理做出這個回答以後,又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當此類情況發生時,或許會有兩種處置方式。
其一是維持規則不變——鑒于此處存在都已是‘标本’,它大可以把人重疊在一起,又或者懸固在空中,那絕不會比憑空創造一座城市的難度更高。
但我以為,倘若這座城市背後确有某種意志運行,它不會采取如此粗暴的處理方式。
”
“理由是?”
“看看你的周圍,先生。
制作一套精妙的玩具屋模型是極費精力的,而一座孤立的城市還要比那複雜得多……城市并非一個适合封閉的系統,它需要從外部環境獲取資源,才能維持各項子系統的平衡。
用不着目擊任何超自然現象,隻要你審慎地研究過米根竹市的各項政府公開數據,你就會發現這座城市于理論上不可能成功運轉,它依托于某種異力而存在。
這是一個很不容易的平衡維護過程,因此我認為其制作者對此傾注了某種感情。
它有明确的意願要模仿出一個現代城市,所以在人後制造種種奇迹,卻不樂意在人前作弊。
既然它有這樣的傾向性,很難想象它會在市民的處理上如此粗疏野蠻。
總的來說,我猜測眼下的狀況隻是一個臨時策略,當這座城市裡積累的足夠多的人員時,或許它會使用别的機制。
”
“比如?”
“比如重新使這座城市運轉起來。
以十年為差距,籠城與米根竹将成為兩個獨立的時空……這是樂觀的估計。
”
“還有不樂觀的嗎?”
李理的腳步略略頓了一下。
她用奇怪的語氣說:“我認為這可能是一種備份。
”
周雨詢問地看着她。
“當我第一次抵達‘紅落’與‘望殊’時,我實在被那裡的景象震撼了,周雨先生。
那是兩個極為精妙的古代城市與部落模型,兩者距今百年與千年,每一處細節依然生動鮮活。
倘若你有時間,我強烈建議你親自去走訪一次。
然而,盡管我知道那兩者在觀賞性上遠勝籠城,我還是堅持要請你親眼見證此地。
這是因為它在本質上與另兩者不同。
它和米根竹的時間過于相近,以至于兩者幾乎沒有本質上的區别。
如無特别用意,将它獨立出來是種非常不尋常的選擇。
以我所見,這像是危機前的準備行為——由于正在運行的系統面臨着某種毀滅性的風險,因此将其過去某一時刻的狀态複制保存,以待現存系統崩潰後替換。
這是一種很典型的備份還原機制。
”
她的話語使周雨或多或少感到了一點迷茫,但至少不是全無頭緒。
在短暫的消化過後,他說:“在你看來,這裡就像是一個軟件系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