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注到地價與氣象問題。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簡直快成了研究這座城市的專家。
”
或許是想起了什麼令人不快的往事,她趕蒼蠅似地揮了揮手,然後繼續說:“我走了許多彎路,其中過程不必贅述。
等我發覺自己一直忽視了某個最古老、最重要的産業之一時,我才懂得了籠城存在的意義——周雨先生,你在米根竹市看到過公墓嗎?”
周雨怔了一會兒,搖頭說:“我沒有留意過。
”
“墓地,這是人類聚居處必不可少的建築。
”李理說,“人們又想避開它,又不得不建造它。
若米根竹真的與世隔絕,它總得有個地方安葬死者。
事實上它确實有,位置在城北郊區。
然而,當我統計了整座公墓的墳墓數與死者年齡段後,我意識到這和城市的人口數量結構都不匹配。
大部分埋葬于那裡的人都相當年輕,死于意外事故或突發疾病。
并且,盡管我沒有明确證據,種種迹象顯示他們都來自外地。
那麼定居于此的老人究竟葬在哪兒呢?我的結論就是,當他們的壽命将盡時,他們會來到籠城,重現自己十年前某一刻的場景,然後永遠地定格在那一瞬間。
他們沒有被埋葬到地下,而是填充着舊城市的風景。
這裡是一座專門裝标本的籠子。
”
“慢着,照你所說,每個人都會回到自己十年前的某一天嗎?那麼會出現矛盾吧?如果死于不同日期的兩人,在各自的十年以前恰好處于同一個位置……出現這種矛盾情況要怎麼處理呢?把兩個人重疊起來嗎?”
“我相信這種狀況若真的出現,會有一套相應的規則來處理。
不過,據我觀察,這事兒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生過。
”
“連電梯、停車場之類的地方也沒有嗎?按理說是很容易使用到同一個位置的吧?隻要時間跨度夠長,出現這種小概率事件也是必然的。
”
李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複道:“如果時間跨度夠長。
”
這一次周雨理解了她的意思。
“這隻能是一種猜想,先生。
”她說,“在火車能夠抵達的三處地點中,籠城是最接近現代城市的一處,盡管你還是能看到十年前才會流行的舊款式家電,而所有能表達年份的東西上全都寫着十年前。
因而我猜測,這座城市遵循着和居民們相同的機制。
它的十年前,并不是相對米根竹或者我們的十年前,而是距離它死亡那一刻的十年前。
但是,若它一切的人口都由米根竹而來,我們也可以根據這兒的人口數量做出推斷:它的‘死亡時間’距離現在并不遙遠。
”
“這有什麼關系嗎?”
“顯然關系重大。
我詳細調查過米根竹的城市地圖與建築,可以擔保全國沒有一個城市與它如此相似。
然而,米根竹本身的曆史裡充滿了含糊矛盾的部分。
這兒沒有出過任何一個曆史名人,沒有風景名勝,沒有特色飲食或方言,你你能想象一個有着悠久曆史的地域卻在風土人情上不留絲毫痕迹嗎?這就是我想說的點,周雨先生,若是眼下每一個死去的米根竹老人都能在籠城找到自己的位置,那麼米根竹真正的存在曆史不超過十年。
它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生态盒,用來供養螞蟻居住。
此前的箱子叫做籠城,更早的百年前是紅落,千年前則是望舒。
随着我們這群螞蟻更新疊代,飼養主也在不斷地替換箱子。
然而出于某種心态,他卻把舊箱子們放在旁邊,用于收集和保存螞蟻們的死屍——這實在是個很怪異的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