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和背脊的疼痛感,他一點點往下方挪動。
不知過去多久,他的雙腳接觸到了冰涼的水面。
洞穴底部積滿了自上方淌落的雨水,像一口腥臭的深井。
周雨試探着将身體沉入水下,幸好,因為暴雨持續的時間短暫,洞中積水隻淹到腰部。
不知何時,他胸中那種灼燒的感覺漸漸消散了。
濕透的身體凍得發僵,背部與手也疼得厲害。
他開始無法控制地發起抖來。
并非恐懼或痛苦,這是軀體在急劇失溫時的本能反應。
但是不能再拖延了。
如果這場暴雨繼續下去,積水不知會蓄到多深,就算把整個洞穴淹沒也不足為奇。
他沒有那個耐心等到積水全部流幹,必須在雨水沒頂以前解決一切。
他彎下腰,在水底的爛泥中摸索起來。
到底期盼着找到什麼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烏鴉已經送來了周妤日記殘缺的部分,就算真的是從這個洞裡挖出來的,也不代表洞裡還有其他東西。
手電隻是從超市買到的普通民用品,廉價的塑料材質,既沒有很強的穿透性光束,也無法防止筒身進水。
為了避免失去唯一的光源,他不敢把手電探進水下,隻能用雙手在水底摸索。
洞底的泥質很軟,稍微擠捏就能判斷其中是否有異物。
如果日記的殘頁裡真的藏着某種秘密,謎面就更應該是紙上的内容,而非這個洞穴。
……所以此時此刻,他懷着某種深切的恐懼與絕望,拼命在泥水中尋找的東西,會遺落在這絕地中的秘密,到底能是什麼呢?
他的手指觸到了一個堅硬的條狀物。
略感粗糙的表面,兩端有凸起的節,中間的部分則稍細幾分。
渾濁的泥水遮擋了視線,手指也凍僵到幾乎失去知覺,他竟然辨識不出那是什麼。
在呆呆地站了許久以後,他将手臂從泥水中抽出來。
那是一隻簡單的笛子,形态十分原始,鑲口、纏絲、角飾全都沒有。
因為久埋土中,笛身變成了棕黑的泥色。
如果不是有突起的竹節,周雨根本認不出這是竹制品。
他将笛子握在手中,像是脫力般靠着洞壁,身體慢慢滑落下去。
積水一直淹到他的脖頸,他懶得去掙紮一下。
這個就是答案了嗎?他還無法确定。
但能夠明白的是,這并非他心中原本相信能找到、期盼能找到、然而也恐懼能找到的那樣東西。
他茫然若失地坐了一會兒,僅僅是這麼一小段出神的時間,雨水已經快要淹到嘴唇的位置了。
懷着既欣慰又惶恐的心情,他把笛子系在脖頸上,開始一點點往上攀爬。
歸返的過程比下來更為艱難。
不斷滑落的污泥與雨水,讓他有時都分不清自己是在上升還是在下滑。
感覺上足足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他才算返回到了繩索末端的高度。
用沾滿泥水的手握住繩索後,他總算松了口氣,繼續往上攀登。
但隻是剛剛爬出兩米不到,自繩索彼端就傳來令人不安的松動感。
啪嗒。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顆鐵釘自頭頂墜落,幾乎貼着他的臉掉了下去。
周雨立刻用左臂護住頭部。
他已意識到情況的危險,想要用手腳攀附住兩側的洞壁,然而此刻他已經身處于洞穴上部,是一個寬敞得令人絕望的位置。
這樣的泥壁根本無法直接攀附,隻能趁情況惡化以前,一鼓作氣爬回地面。
剛才掉落的釘子應該是最靠近洞口的,所以剩下的幾個支撐點仍然沒有被雨水浸毀。
繼續往上吧。
隻要行動足夠果斷,就有很大可能在釘子全部脫落以前就抵達洞……
就在周雨這樣思考的瞬間,手中原本尚且堅實的繩索,忽然毫無征兆地自洞頂松落了。
伴随着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他墜向幽洞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