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裡所遭遇的,是形成了現象的‘地絕’之災。
無論怎樣努力耕種、澆灌、施肥,都無法再培育出新苗了。
因為那裡的地脈已經死絕,泥土變成了沒有意義的純粹‘實體’,它作為生命溫床的功能也喪失了。
”
聽到這樣的描述,周雨啞然。
他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是土質的變化嗎?像是全球性的荒漠化?”
“荒漠化是指泥土變成沙土嗎?雖然後果有一點相似,但‘地絕’是截然不同的現象。
發生地絕的土壤,光從外表分辨不出,水的循環也不會受到影響,雨雪霜霧幾乎都完全正常。
想快速辨别發生‘地絕’的土壤,最好的辦法就是土下有沒有存活的蚓蟲。
在‘地絕’發生時,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在土裡生活。
”
“連蚯蚓都無法存活嗎?它本來就是以土為食的生物吧?”
“周雨,你沒有認真聽我前面的話。
我已經說過了,那裡的土,除了作為‘實體’的概念外已經沒有其他意義。
也就是說,除了用來做墊腳、填洞等等的簡單用途,不會再有任何培育生物的功能。
這麼說你應該可以理解吧?”
“理解了。
這是要滅絕整個生物界吧?”
紅葉苦澀地笑了一下。
“你這樣說也沒錯。
制造這種現象的人,确實是以此作為了他們的目的。
”
“——等等,你是說,這是人為制造的嗎?”
“嗯……雖然也有自然形成的偶發性‘地絕’。
但桑蓮遭遇的,覆及全大陸的‘地絕’現象,确實是有人刻意制造的。
那些人來自一個叫做無遠星的地方……這些都沒有必要細說。
總之,當時的大饑荒幾乎讓百姓死絕,将存活的其他動物吃光以後,剩下的人被迫漂泊到海上,靠着魚鼈為生。
那樣也無法持久,大多數人都因敗血而死。
至于像桑蓮所住的地區,因為在内陸的群山深處,根本不及逃去海邊,他們……就隻能等死而已。
”
說到最後,紅葉的言語中出現了微妙的停頓。
雖然沒有明白地說出來,周雨也大概知道她的未竟之語。
既然陸中已經成為不毛之地,那麼剩下的,最唾手可得的“食物”是什麼,并不是很難推想出來。
不分地域和種族,這幾乎是任何嚴重的饑荒時期都會出現的情況。
“就是這種時候,桑蓮讓所有人都到寺廟所在的山上來。
因為他的名聲,鄰近的人都聽從了他的話。
然後,在某天晚上,整座山都發出了紅色的光。
桑蓮聲稱整座山已經進入了清淨法界,山中淨土就可以充饑。
信衆吃下以後,果然也沒有因腹中積土而病。
自此人們就居住在山腹之内,以穴為居,以土為食……周雨,怎麼了?對我剛才的話有什麼疑問嗎?”
周雨搖搖頭,将臉上的表情收斂起來。
“……沒什麼,隻是忽然覺得某個人很可疑而已。
你先繼續說吧。
”
“嗯。
在那以後,鄉民潛山幽居,因為地下有清泉為飲,他們也鮮少出洞。
如此衍息三紀,遺民視夜如晝,膚生軟鱗,話聲細若蛇嘶。
直至山寺中的桑蓮派人傳訊,告說‘地絕’已盡,草木複萌,穴民才再次出山。
衆民于山外複耕一年,體表怪鱗褪去,恢複如常。
歲秋獲時,山中紅光倏然消去,地土再不可食,鄉民上山拜謝僧衆與桑蓮,才覺寺廟裡已久無人煙,唯有主殿坐一死骨,獠牙蛇尾,體龐如犀,身披主持袈裟。
于是皆傳桑蓮是山靈化人,割肉飼民。
此雖民間無知,杜撰風言,但,周雨,桑蓮為救生而死,這件事是千真萬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