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迄今也不知道周妤讨厭山的理由。
詢問她時,她隻是說:“總覺得山底下藏着可怕的東西。
”
具體是什麼,周妤描述不出來。
據她所言,這種恐山症似乎是她與生俱來的,沒法克服。
此前,她沒有任何山中迷路或跌落懸崖的經曆,這并非創後應激反應,周雨也不知如何解釋。
羅彬瀚倒是有一個兼具想象力和浪漫性的答案。
某天,他開玩笑說,周妤可能是山中精怪轉世,前世死得很慘,所以看到大山就慌,怕裡面蹦出個猴子打她。
不消說,這個大膽的猜想沒有得到支持者。
周妤聽後臉上露出的恐怖微笑,周雨當時隻得假裝沒看到。
如今回想,周妤身上有很多奇怪的習慣、禁忌,在過去都被周雨理解為藝術家的敏感,直至今日逐一審視,才似乎有着更深遠的意味。
他坐在山間,靜靜看着月光在林翳和群峰間穿遊。
周妤并不害怕緩坡,也不怕那種細而尖的高峰。
她隻厭惡雄渾厚重的大山大嶽。
但在銀線鄉,山都顯得巍峨奇險,正是她不喜歡的類型。
看着群巒起伏,周雨不禁思考着周妤當初的話。
山底能藏着什麼呢?死人?墓穴?野獸?他不覺得這些是能吓倒周妤的東西。
就在他思緒百轉時,屋裡傳來東西跌落的聲音。
周雨立刻回過頭,緊緊盯住小屋的門戶。
楓樹林位于兩峰下的低陷處,正好避開了風口。
整片林子剛才都很安靜,絕不可能是風吹進屋内導緻的。
他起身走到屋門前,響亮平緩地敲了三聲,然後問道:“有人在裡面嗎?”
屋内沒有應答。
他試着用力輕推,屋門自内部緊鎖,紋絲不動。
為了再次确認,他又一次出聲詢問,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聆聽。
絕對不是錯覺。
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有生物的喘氣聲傳來。
那聲音紊亂粗重,即便隔着厚重木闆也可以清楚地聽見。
周雨冷不防地猛敲屋門。
喘氣聲瞬間停住,對方啞啞地叫了一下,似乎是想從門邊退開,卻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毫無疑問,這是隻有人類才能發出的動靜。
周雨心裡陡然生出一股無名的怒氣。
來這裡之前,屋主說得很清楚,蝶姑一直是獨自居住,身邊既無丈夫也無子女。
以屋主那敬若神明的态度看,村人絕對不敢擅自進入這女人的家中。
那麼此刻,躲在屋裡就是她本人。
先前兩個人在屋外說了那麼久的話,屋裡的人不可能毫無察覺,但卻選擇了避而不見。
是因為自己是外來人嗎?不,她以前也接待過外客。
再說如果把自己當做有求于她的人,大可以直接趕走,沒必要躲着。
周雨還算有些自知之明,他從外表上看稍顯斯文秀氣,并不是很有威懾性的類型。
那麼,是因為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意,所以才假裝不在家的嗎?因為從前抛棄了丈夫和女兒,所以對和女兒相關的一切都不想理會了嗎?
如果放在平時,周雨一定會更冷靜地分析眼前的情況。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過久的追尋耗盡了他的耐心,還是周遭的環境讓他覺得莫名煩躁,他怎麼也克制不住胸中的憤怒,急切地想要屋中人解釋個清楚。
為了避免誤會,他又敲了兩下門,用清晰響亮的聲音說:“我的名字是周雨,來這裡見您是為了一個叫周妤的女孩。
她現在可能陷入了很大的危險裡,如果您認識她的話,請出來和我見一面。
”
說完這番話後,他不再去窺聽門裡的動靜,而是朝後退了兩步,等待屋内的人做出決定。
數分鐘過去了,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