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
當他轉過拐角時,就連警報聲也不曾超過三響,但他撞到了一個人。
那人穿着一級人員的灰藍色制服,但卻并不是蓓。
維斯定睛看清楚對方,那雙獨特的來自中央星系的桃紅色眼睛。
他碰上了整個計算中心裡與他最合不來的人。
“警報是你按的?”她直截了當地問,“弗奧的上傳出了什麼事?”
盡管維斯與她從不親近,他也不得不對這名計算中心創始人的敏銳感到欽佩。
警報才剛發生,而她毫不慌亂,并能以最快反應把握狀況。
作為一個不曾參與過軍事行動的研究者,朱爾似乎有着某種應對危機狀況的天賦。
維斯簡短地說明了在第六卷積擴張分析室裡所發生的離奇一幕。
他準備好接受質疑,但朱爾什麼也沒說。
相反她開始小跑,向着那發生變故的地點跑去。
維斯伸手抓住她,制止她接觸不明的危險。
朱爾猛然回頭看向他,眼睛裡閃爍着一種鮮豔的紅光。
“你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嗎?”她咄咄逼人地問,“你以為你看見的是什麼?”
“死而複生。
”維斯說。
他想選一些更慎重的措辭,但卻沒法簡潔地概括狀況。
“死而複生!完全錯誤,維斯。
這答案本來再清楚也沒有。
如果你觀察到任何不合常理的現象,那隻說明切分器啟動了!它已經開始運算了!我們必須确保它的運算在正軌上!”
她猛然甩開維斯的手。
一種經過訓練的專業手法,以至于維斯也未能及時反應過來,直到她已跑到走廊的中段。
他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是他不得不追上去。
保衛研究員的安全是他的職責,而且他也不會坐視一個未被判罪的人莽撞自殺。
他返回去追趕。
朱爾的步子迅捷得不可思議。
當他再次抓住她的肩膀時,他們已經站回了藍房間門口。
他想把她拉回來,那本應費不了多少力氣,但朱爾的手指已經碰到了隔音門。
他們看見門像被風吹動的水汽那樣散開了。
在房間深處,空間仿佛被無限地擴大了。
他們沒有看見牆壁或地闆,而是一個流動着青藍光暈的無底深洞。
一切都朦胧地扭曲着。
他們不敢望向這片朦胧的細節,仿佛知道那其中隐藏着某種緻命的殺機。
那個死而複生的人就坐在這片深淵上。
他身下的上傳台覆滿白霜,而那活死人如同沉醉般顧自哼唱。
一種無名的恐怖讓維斯往後退去。
他不理解這一切,但讓他感到恐懼的并不僅僅是未知。
藍光在門後如海浪般湧落。
他聽見朱爾高聲調的質問。
她以狂暴之态抓着他的衣領,拼命地問着一連串他未能理解的問題。
“你對他說了什麼!”她幾乎是在尖叫,“在他被上傳前的最後時刻在想什麼!告訴我!還有你!你盼着他不必死去,是不是!是你的想象制造了這一切!”
“我不知道。
”維斯慌亂地說。
他看到屋内的弗奧正在深淵上沖他們微笑。
“你這毫無自控的蠢貨!現在切分器已經啟動,而我們還來不及給它輸入運算目标!”朱爾狂喊着,她注視深淵的目光卻毫無恐懼,而是充滿急切與渴望,“你是唯一一個看到這件事的人,你是那個影響運算目标的人。
切分器甚至為你制造了一個死人的幻象!告訴我你當時向它發出了什麼要求!這關系到我們的存亡!”
在她喊到一半時維斯已準備回答。
他已懂得了朱爾的意思,因此他應當回答,他有義務回答。
盡管他痛苦地發現自己并不清楚答案。
在弗奧死去的時刻裡他在想什麼?他仿佛想了無數件事,而那些甚至不能算作要求——
深淵上的弗奧站了起來。
他僵硬的身軀在原地轉着圈,如同一種奇怪的古典舞步。
他根本沒有看他們,但是聲音卻好似在他們耳畔響起。
“他在想,”弗奧歌唱般說,“如何停駐往事?如何逃避死亡?如何創造新生?如何讓所有人稱心如意?”
“停止運算!”朱爾說,“停止自啟動!現在就停機!停止所有定時啟動,以我的聲紋指令為再啟動條件。
我們要重新設置所有運算程序。
”
她的命令落下,弗奧那怪誕的旋轉舞戛然而止。
他歎息着,臉上浮現出嘲弄般的笑容。
“沒問題,主人。
”他說,“不過,那可是個額外的願望。
如何讓永恒成為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