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正如計算中心的一位創始人常說的,失敗是探索階段的常事。
弗奧眨動了一下眼睛,終于注意到分析器旁邊的高架上站着一個人。
一個高壯無聲的男人,塊頭很大,但并不顯得臃腫,臉頰兩側向外突出,形成兩個圓潤的鈍角般的輪廓陰影,使人感到他多少有些遲鈍與偏執,他的目光卻如燈光般刺亮。
他盯着那男人,對方也正注視着他。
在這對視的兩人旁邊,朱爾與姬尋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觀看這場審判。
他們是這屋中僅有的兩名陪審員,然而故事中的兩人對他們懵然無覺。
是的,有些被召喚回來的曆史能察覺自身的虛構性,但那是種罕有的天賦。
姬尋環顧着整個房間。
這是3050房中的一間,但他并沒看到房子的主人,終末無限之城的倫拉,恰好與他旁邊那位不老者的學生同名。
不過這當然是巧合。
盡管終末無限之城是無法計數的,城市居民們的初始姓名卻很單調。
重名沒有絲毫值得驚奇之處。
“維斯,”他聽見朱爾介紹道,“我想你應當認出了他。
不過那時他還年輕。
”
“我想衰老對你們已經不是個重大的問題。
”
“我指的是性情。
”朱爾說,“你會看到的,姬尋先生。
在你想知道的那場意外裡,維斯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
姬尋不再說話了。
他們看着維斯從高架上緩緩降落,來到弗奧的身邊。
倫理委員那粗魯冷漠的視線從囚犯頭頂掃到腳尖。
他仿佛在等弗奧先開口。
躺在上傳台中的人朝他露出笑容。
看起來虛弱憔悴,然而卻相當警醒。
“我以為,”他細若遊絲地說,“會有一場更正式的審判等着我。
”
維斯開口了。
他的聲音和外表完全匹配,像滾石和山體摩擦崩落。
“沒必要浪費時間。
”他口氣粗暴地說,“委員會已經決定了。
你和其他人的罪行毫無區别。
”
“那麼為何你在這兒呢?”弗奧問道,“每一個被你們消滅的肉體都曾得到你的送别?或者這是你對我的特别優待?為了我們過去的友誼?”
“我在這兒是為了完成工作。
”維斯說。
“據我所知,殘骸處理不需要人力完成。
”
“我來确認你是否改變主意。
”
弗奧虛弱地眨動眼睛。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好奇,但更多的是自嘲式的滑稽。
“改變主意。
”他跟着念道。
“你或許還能為我們提供幫助。
”維斯說,“不是這種形式。
如果你願意放棄那些荒唐的念頭,委員會将讓你有所建樹。
”
“是委員會這麼想?還是你這樣想?”
維斯皺了一下眉。
“我提了建議。
”他說。
“我很感動。
”弗奧說,“但是,我的兄弟,我沒有什麼主意。
我從不是出主意的人——隻是個照規矩辦事的員工,或者信徒,随你們用什麼詞。
我不能改變真相。
”
維斯的臉上浮現出了厭倦。
他以平靜而不容置疑地口吻說:“宇宙隻是時空,物質和能量,弗奧。
它不是一個怪獸。
”
囚犯臉上流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我不能證明。
”他說,“是啊,我不能證明。
盡管我叫它真相,這是獨屬于我的感覺。
也許你是對的,維斯,可是就算那樣,我也不能同意你們的做法。
那已經并不重要了。
今日活着,明日也将死去。
今日正确,明日也将錯誤。
我不能答應你的邀請,維斯。
不過若你還念我們過去的情誼,請來瞧一瞧我的武器吧。
我那獵殺寰蛇的劍,我的槍與彈。
若能有誰看到我的功勳,我的确希望這個人是你。
我願它照耀你,保佑你。
我确将如此許願。
”
維斯不解地沉着臉。
他按照弗奧的請求握住對方的手。
奇怪的事的确發生了。
在被徹底搜身過的囚徒掌心,他摸到一枚扁平光滑的金屬圓币。
一枚非常古老的舊式錢币。
他把它翻轉查看,雙面都寫着數字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