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感知着,正同你說話的這個人。
我是那女人的處刑者,那些掠奪之徒的複仇者。
我從肉軀淪為鬼怪,那正是他們給自己安排的死期!”
“或者,”姬尋接話道,“你是一束被維生病毒激活的真菌群。
蛋白結構留給你一具屍體的記憶,還有他的憤怒和痛苦。
但那不意味着你繼承了一切……是否在某個階段性的時刻,你已經失去了向他們複仇的正當理由?如果我們找到一台許願機,就能馬上驗證這一點。
”
妥巴歪斜的複數眼睛在罩衣下兇狠地瞪着他。
随着菌毯蔓延,濃烈的腐臭在空氣裡擴散。
但這一次姬尋沒有制止它,而是輕輕撫摸着那本圖冊。
“這是一個基礎層問題。
”他自顧自地說,“他,你,或者我。
關于結構和本質的先後,如果因果次序确實有意義——“
他停止了談話,轉頭看向窗外。
又一次荊璜站在了黑塔的旋階上,緩步向室内走來。
和前夜相比,山中人似乎顯得更加疲倦了。
他虛構出來的左手上捏着一根藍桦木枝,枝梢葉片的斑紋如同一隻桃紅色眼睛。
妥巴隔着窗戶,遠遠朝那樹枝打量了一眼,發出細微的哕聲。
除此以外,一切都和過往的每個午雷同。
當他們之間小小的思維迷霧散去,荊璜又一次把屋主的内髒燒得半熟。
而書房内所有重置的藏品也全融化在地上。
“我想,”修整過後的姬尋說,“在計算中心的探索不太順利?”
荊璜在他對面坐下來,把那根藍桦木枝抛到桌上。
姬尋的視線沒有看它,實際上早在荊璜進門以前,他已經知道它葉片上的每一條細微紋理。
“我看不出它的特别。
”他直率地問,“這是你在計算中心的收獲?”
“事情有變。
”荊璜說。
妥巴的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
它無疑是在納悶——對于這屋子的第三位住戶,它的了解仍然是很模糊的。
但它注意到姬尋對這句話顯得很關注。
“我們最好先知道是什麼樣的變化。
”房屋的主人說,“就我們雙方的狀況而言,0312是最理想的幫手。
在你到來以前,我一直希望他能留意到我給出的線索……”
“那麼0206呢?”荊璜反問,“他不是最了解高靈帶的人嗎?或者0203?0211?0225?你不盼望能把你的同黨招來嗎?”
“我确信0225已經遭到回收。
”姬尋回答道,“而且我需要一個有足夠微子和線程的人。
如果0206來了,我很難給他一個足夠安全的限制域。
也許他會先試着把我們兩個消滅,或者至少,他會成為一個屋子的主人。
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害處。
”
“你覺得0312對你就無害嗎?他才是要抓捕你們的一邊吧?”
“他是個方便協商的人。
”姬尋說。
他不知為何微微地笑了一下。
這時妥巴啪嗒啪嗒地敲打起腳後跟。
“兩位,”它說,“如果你們非要讨論些我不認識的共同熟人,我可以先走。
但請恕我提醒,今日我們在此歡聚一堂,不是為了前塵往事而争吵,而是為了讓我敬愛的祖先們死不瞑目。
另外,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想把這根樹枝從這兒扔出去。
”
“為什麼?”姬尋感興趣地問,“這樹枝沒有毒,隻是有些特别的色素生成機制。
”
“它令我想起我尊敬的母親。
”妥巴說,“那個婊子,瘋畜,不得好死的毒婦。
幹得多漂亮呀!她把我扔到那廢土上,給我最後一個擁抱時,那眼睛可是漂亮極了——不過,現在先忘了她吧。
一個活死人,一堆活着的爛肉,讓她滾到一邊去吧。
”
毫無征兆地,姬尋和荊璜朝彼此看了一眼。
他們旋即又觸電似地錯開視線,仿佛隻是個純粹無心的巧合。
妥巴用一條柔軟無骨的黑臂卷起桦木枝,把它擲出窗戶,遠遠丢棄到冰原外的黑暗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