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妥巴說。
姬尋把眼睛轉向他。
那是一種禮貌的表示,因為實際上他随時都能看到房間的任何角落。
妥巴的手臂搖蕩了一下,空氣裡揚起細微的腐味。
“我仍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
”它說,“他走進了計算中心。
”
“他沒有攻破邊界。
”
“但他回來了。
”妥巴強調道,“每一次,他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那樣回來。
這是不應當的。
沒有人在跨越邊界後還能回來。
”
“事實是你自己能确認的信息。
”姬尋平靜地提醒道,“是的。
他确實回來了。
”
“他是怎麼做的?”
這不是妥巴第一次問起這個問題,但這次它不再用那陰險而曲折的腔調咒罵。
這一夜似乎有某種動力激發了它,促使它嚴肅地索要一個答案。
姬尋坐在桌前,選擇一種合法的說法。
“在我來的地方,”他說,“這有很多種解釋。
如果你隻想知道他為何不死,那是因為他的生命并不在這裡。
不是你眼前所看到的那個形象。
當你認識到他時,他才會被你所看見——所以,如果你隻是攻擊那個投影,那無法真的傷害他的本質。
”
“你是說那不過是他的一個假影。
但這說不通。
如果他能讓假影在計算中心進出自如,而且也能把消息傳遞給本體……”
“并非如此。
”姬尋回答,“這裡沒有一個被他藏起來的實體。
他因某種固定的思想而存在,但對于他自身而言,那軀體是唯一的。
那是他活着的身體。
”
妥巴考慮了一會兒。
“你在向我暗示他是個許願産物。
”它說,“并且比這城裡的這一台更強力。
”
“這是一種可能。
”
姬尋又沉默了。
他在黑塔的書桌前伸出手,讓架子上的一本圖冊落入掌中。
書頁自動翻開,妥巴在其中看到許多淡墨塗成的畫。
山川。
鳥獸。
海浪。
奇怪而巨大的鼎。
妥巴懷疑而謹慎地盯着那本畫冊。
“這是他的故鄉。
”姬尋說,“舊理論的核心在于,那地方本身是一個獨立的願望,很大概率是一套帶有嚴格定義域的系統。
從邏輯上而言,它不會被其他低等機制許願機幹涉。
他身上也帶有這種特性,這使我們推測他是整個願望系統的一部分。
”
“那麼,他是一個世界的化身?”
“也許。
”姬尋說。
但過了一會兒他又否認道:“不是。
”
“這算什麼?”
“他是特别的。
”
姬尋沉吟了一會兒,繼而又說:“他在本質上可能是活着的,不僅僅是現象。
”
“什麼是本質的毀滅?”妥巴問道,“看看我,當我第一次被扔到那黑暗廢土上時,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我的肉體死了嗎?是的,我被徹底毀滅了。
我忍受了整個腐爛的過程,直到最後什麼也感覺不到,就像一場長夢。
死亡就是真正的長夢——你們那兒有類似的說法嗎?但是看啊,我緊跟着又醒來了。
成了這一堆臭熏熏的玩意兒。
沒有一塊骨頭和皮肉屬于我自己。
可是我還知道我是誰。
為什麼一堆發黴的爛草知道自己是誰?”
“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姬尋淡然地回答道,“這種菌絲吞噬了屍體原本的生物結構。
一種帶有記憶性的蛋白酶結構會替代記憶性組織。
當環境合适時,它會将一部分菌絲還原成你的思維中樞。
不過它本來不準備賦予你行動能力,它是被設計來制造一株有記憶和思考的植物……“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妥巴高叫道,“我感知着!那就是活着!這無關它的原理!”
“那麼,”姬尋耐心地說,“你如何解釋你的短眠呢?在你的舊身體已經完全毀壞,而新的思維體還沒形成之前,你是否活着?或者生死隻是機械的啟動和關閉?你認為你是舊的妥巴,還是一個得到他記憶的新人?”
“我正是我!”妥巴說,“我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