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582 揭起銅環之門(下)

首頁
    一幕。

    可同時它又要求被理解,要求被察覺。

    當物質之眼飛掠過這樣一片色彩與形狀的無限織錦時,呈現于那不幸心智中的僅是一幅至深處的噩夢繪卷,一種世上從未存在過的可怕黑暗。

     荊璜環顧四周。

    現在路徑已完全消失了。

    環繞他的僅是色彩,而沒有任何光學線索能告訴他距離遠近或物體大小。

    這斑斓可怖的萬象釜鍋,這宇宙之獸的混沌食道。

    他向這破碎的一切伸出手,手背在他的凝視下消失了。

    手的知覺卻仍在。

    他還活着。

     他又往前踏了一步。

    于是彩色的點全都飛動起來。

    它們不再遵從任何空間規律,随意地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他的面前。

    身後。

    千步以外。

    體内。

    空間和距離都不複存在。

    宇宙盡頭隻剩下一場芥子的狂舞。

    這無休止的寂靜的崩潰。

    他的知覺消失了。

    意識與狂亂的一切疊加着。

    他死去了。

    不。

    他仍存在。

     在這無限亂舞的瘋狂之地,他仍然感到無形之線的存在。

    當他想到它,它便也賦予他形體和存在,像從一張畫裡把他拓出來。

    那徘徊不去的東西。

    他掙紮着繼續往前邁步。

     色彩。

    現在色彩又有了形體。

    它們全都宏大而完整,内部孕育着獨立的宇宙。

    可同時它們也是彼此疊加的。

    所有的事件都同時發生,所有的生命都同時存在。

    它們也全部都擠占在他的知覺裡。

    他的知覺。

    知覺。

    他是誰? 那根線變得松脫了。

     他依舊蹒跚踉跄地前進,在知覺裡,一種徒有想象的前進的感覺。

    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前進,因為空間本身是一種幻覺。

    一種對變化的察覺。

    現在他又有了知覺。

    是宇宙在他體表兩面膨脹與收縮。

    所有的爆炸,還有色彩蕩漾引起的微波。

    那些微波令萬物萬象歌唱。

    是的。

    他想起來了。

    世界起源于一個聲音,也将毀滅于一個聲音。

    在那過程中激蕩的微波,它不過是回響與醞釀。

     前進。

    他感到疲倦而痛苦。

    沒有真實的肉體痛苦。

    那是一種關于重量的錯覺。

    在某些曆史裡,重物質是存在的。

    它們看起來和輕物質世界沒有什麼不同,但一顆拳頭大小的石子都無法被人舉起來。

    在終末無限之城裡,問答儀式的失敗者将被重物質金屬闆徹底分解。

    是的,他親身體驗過——可是他又是誰? 他前進着。

    或者以為自己前進着,向着想象中的某個燈火通明的地方。

    可是在無限的時間與無限的感受裡,他很快便丢失了關于前進的想象力。

    他不記得那是種怎樣的感覺了。

    他被困在了這片無序的亂象中,徒勞地凝視着一切。

    在無數種色彩的宇宙都無數次生滅以後,他終于聽到鈴聲在耳畔回響。

    是時候了。

    他不能再拖延。

     無形之線開始往回抽緊。

    他的骨骼與血肉在撕扯間恢複了知覺。

    在混沌之末,他又開始去尋找那跟随着他的鏡子,他想着它,它便立刻勾勒出他的輪廓,他的身體,他的名字。

    金鈴聲回蕩不絕。

    他必須回去了。

     讓這一切結束。

    他這樣想着,感受到身軀裡跳躍着一股波動。

    無色的光亮。

    熱量。

    火。

    那炙熱構成了他全部的知覺。

    他站起身來,用全部的力氣說:“破。

    ” 金鈴之聲于城裡回蕩着,距離午夜隻剩下三個小時。

    在計算中心那寒碜而冷清的門口,荊璜獨自倚坐着。

    他精疲力竭地喘着氣,往深處的走道投去冷冷一瞥。

     不可直視。

    鏡後的聲音在他心中低語。

     荊璜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去欄杆邊抓起那件扔掉的外套,遮住臉上的紅紋與扭曲。

    閉目不顧。

    他緊接着又把外套扔到地上,用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在裸露的暗紅基樁邊,那引起他特别關注的桦木枝竊竊搖曳。

    他緊挨着欄杆坐下來,疲倦地望着它,終于在金鈴聲中慢慢睡着了。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