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流行大約要持續幾十年才會被徹底抛棄。
這種信仰現在對維沒有任何吸引力。
他的新生已将過往一切記憶洗去,因此所有的享樂對他而言都還是新鮮的。
可是,不知怎麼,當那路過的苦修士用一雙黑色眼睛凝望向他時,他感到說不出的親切。
那沒什麼不可思議,此人可能和過去的他相識。
在這座城市裡的無限數量的居民中,兩個獨立個體對彼此産生特别的意義,那在這座城市裡也時有發生。
那陌生人朝着他走過來,用兩條平平無奇的、包裹在黑色植物纖維織物裡的肉腿。
他可能也剛經曆過新生,或是一個崇尚原始風格的人。
“你可是維?”苦修士打扮的人問道。
需要指出的是,如同街道的數量一樣,這城市裡有無數種可用的語言。
因為如今,交流并不是一種必須的選擇,選擇語言也是出于人們自己的喜好。
有的人熱愛吟詠與頓挫,用金屬管震顫出溫柔的調子;也有人采取最簡單的音調法,發出的字句全像河水潑濺時的動靜。
聽懂那種變化細微的語言需要先做正确的聽覺器改造,他們正是以這種方法來擇選合适的交流對象。
此刻,修道士用的是維最喜歡的一種語言。
語法和詞彙都很簡單,缺少一些複雜精妙的修飾和形容詞,但在形式上非常靈活。
如果從美學或藝術而言,那不是種好的語言,但好與不好,那在無限之城裡無關緊要。
維應答了他,并且問這苦修士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是你家中的一位朋友。
”苦修士說。
他微微地笑起來,打量着維雙臂上的鋸盤。
突然間,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鋸盤上抹了抹。
“如果你不介意。
”他說。
維有點好奇地表示同意了。
于是苦修士的手指在鋸盤上劃開。
随着他指尖的挪動,鋼面有序又缭亂地分解開來。
一層層鋸面翻轉、交錯、嵌合,環繞着劄的手臂延伸,像從一根幼芽瞬間生長成繁茂的巨樹。
現在劄的身體完全被巧妙組織起來的鋸盤所包裹了。
它們每一個都運轉自如,但卻沒對劄的原始部分有所損傷。
他的兩名玩伴發出驚歎。
這設計看起來那樣複雜而漂亮,而且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沒有猶豫和修改,就好像整個結構早已牢牢記在苦修士的心中。
苦修士又在最後展開的鋸盤上輕輕一推。
轉軸順着光滑的細杆收縮,所有的鋸盤逐次聚攏、合并,一圈圈退回到維的手背上。
他沒有把自己所做的這個設計删除,而是讓它巧妙地收納起來,回歸成維最初那兩個簡單的鋸盤。
現在它們看起來比之前稍微厚重和複雜一點,但大體上沒什麼不同。
維試着揮了揮手臂,沒有感到負重如何增加。
他也驚歎起來,對着陌生人充滿了欽佩與喜愛。
“你是個修道的魔法師!”他驚喜地喊道。
在他掌握的這門語裡,這是對學者的最高贊譽。
那苦修士依然不動聲色地微笑着,仿佛覺得這一切很有趣。
他看着維的目光卻是親切、熱絡的,簡直充滿了深情和關愛。
“這是很簡單的。
”他說,“如果你想學,我也可以教給你。
維,我是上一個你的朋友,我也認識你的母親,并且對她十分敬重。
作為朋友,我有義務教給你正确的知識。
不過在那之前,請讓我上你家去坐坐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