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尋閉上眼睛,構想一種病毒。
曾于編号為11682号的曆史裡存在過的生物樣本。
其核酸鍊與蛋白質衣殼上帶有一段特殊結構,無法在其他曆史中自然形成。
這病毒能極快地修複大部分碳基宿主。
接着他又在體内制造了中和劑與血清。
這些工作在六秒後結束。
等他重新睜開眼時,體内燒毀的髒器已經幾乎恢複如初。
病毒療法是個效率很低的方案,他知道。
但不管怎樣,已知路徑有更高的安全性。
而如果他隻想象自己的身體恢複如初,房屋将随機地在無窮多個方案裡為他實現。
那是否是真的随機?他仍然不清楚這個答案。
但那也會帶來無窮種潛在的後遺症。
姬尋睜開眼。
在他書桌對面,紅衣的山中人正端坐着。
在四千九百七十六個午夜後,對方望向他的神态仍如初次見面。
一個危險的故人。
但那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城中的強盜,同時也是廣受尊敬的精神醫師,向着他書桌對面的人微笑緻意。
“提到死,”他說,“容許我問一句,那個曾揚言要埋葬整個基地的人還在他的夢裡嗎?”
“你為什麼問他?”荊璜說。
“我在構思一些關于出路的方案。
”姬尋回答,“如果計算中心無法攻破,或許,我們要走一條不那麼常規的出路。
”
“這和你之前的保證不符。
”牆角的波迪插嘴道。
它的聲音裡仍有不滿,但和之前相比已溫和了許多。
姬尋沒有看它,但卻知道它在那身罩衣底下暗暗做着準備。
這是件值得推敲的事。
他腦中的一部分線程思忖道。
實際上不死菌沒有什麼靈場特性,被他植入的維生病毒也沒有,但是某種意識能令波迪意識到山中人的危險性。
一種有待解釋的天敵現象。
荊璜的頭顱微微後仰,神态裡有點不以為然。
“你進不去那裡。
”荊璜說。
“我沒找到技術原理上的障礙。
”
“他不會讓你通過的。
”
“那是可以解決的。
”姬尋溫和地答道,“他是一個有自我意識和欲望的思維,那他就是可以交涉的。
就像你,玄虹,現在也坐在這裡。
等到下一次問答時,我們也仍需遵從安全性的叙事原則。
”
荊璜冷冰冰的視線在他臉上逡巡。
“把臉換了。
”他又一次要求道。
“我們已讨論過十六次了,”姬尋說,“技術上我可以這麼做,但我不會。
這具樞體借用了一點0329的藍圖……”
“她不叫……”
“姬瑗的藍圖。
”姬尋改正道。
他的思維在半秒内脫離了當前的線程,陷入到一個關于基地規則和心理學的推想。
但很快便回來了。
“我認為這具身體能替代一些定義和闡述工作。
”他不厭其煩地解釋道,“并且,在我們通過問答構建的叙事設計上,它能有效地消解表面矛盾。
而且我們直白地說,你不會殺死我。
兩個論點支持這個結論。
第一,你仍受到赤縣現象的限制,一次意識清晰的謀殺需要掌教授權;第二,你在心理上不想殺死我。
這是一個基于你行為表現的心理推測。
因此,玄虹,你做的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
又一次他的身上冒起白煙。
在山中人虹焰火閃爍的黑瞳裡,姬尋感到内髒因高溫而炙熟碳化。
他閉上眼睛。
首先構想一種神經元障礙,那能誘導感溫蛋白失效,于是疼痛消失了。
當荊璜轉開視線以後,他又把編号11682号曆史裡的永生病毒重新制作了一遍。
“我們可以永遠地重複下去,”他平靜地提醒道,“如果不能達成我的目标,你隻能無限次地讓我活下來。
每一次午夜到來,然後結束,你不得不扮演我所安排的角色——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永劫。
”
站在角落裡的妥巴跺跺腳跟,生長出一大片黑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