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的回響。
那聲音仿佛踏在他的心裡,勾勒出一個未知的空洞。
妥巴扶着他坐在一處柔軟的虛空裡。
它詢問他可有想看的節目,姬尋平淡地搖了搖頭。
“你安排吧。
”他說。
他知道那是管家在等的話。
管家發出了興奮的喘息,如同野獸低低嗥叫。
姬尋心想它的智能設計或許太過忠實于原故事了。
等到午夜過後,他會考慮做一些調整。
妥巴已經開始了它的演出。
那一定是早就精心設計好的劇目。
從黑暗的地闆深處亮起團團幽光。
它們是深紫、靛藍與灰白的。
每個光團裡都有一具軀體,但卻不是純粹的死屍,或無意識的活肉。
它們全都經過了管家的精心改造和裝扮。
一具慘白而嘎嘎發笑的骷髅,脊椎末尾連着長龍般的骨尾;一隊套着華麗彩裝的鐵皮人,臉部平闆得猶如金屬鏡面;一個有着桃紅眼睛與藏藍頭發的豐滿女人,長滿獠牙的巨口從她胸前一直延伸到肚臍;長滿羽毛的魚;把眼睛換成兩根細潛望鏡的男人。
“唱吧!跳吧!你們這群死人!”妥巴喊道,“快給你們的主人找些樂子!”
于是這些死人都遊動起來。
它們在黑暗而透明的地闆下盤旋,就像潛遊在深淵裡,最後逐一登上地面。
那嘎嘎直笑的骷髅環繞着主座飛行,挂起猛烈刺骨的寒風。
穿着扮醜衣服的鐵皮人僵硬可笑地擺動肢體,表演一出出關于戰鬥的短劇。
它們合力把一具蒼老的男屍挂在半空中,又在劇烈的旋舞中把他甩成一堆钴藍的肉醬與一具骷髅。
骷髅跳下來,和那桃紅眼睛的女人在地闆上翩翩合舞。
那眼睛是細潛望鏡的男人高高低低地伴唱,一對頭發編織的羽翼在他頭頂扇動。
死人們盡情狂歡。
每一分鐘都有不同的劇目上演,不同的歌調演唱。
舞蹈。
求愛。
決鬥。
處刑。
它們把骷髅的頭部摘下,在裡頭灌滿那桃紅眼睛的女人的血,血變成了清澈馥郁的酒水。
它們将那盛酒的頭顱獻上主座。
姬尋把那頭顱放在腿上,不含感情地望着下方的演出。
妥巴在座位後方,腳跟随着伴唱敲打拍子。
當一具穿着工裝、雙手換成鐵支架的老頭屍體被藍發女人吞下去時,他才微微地動彈一下手指。
又過了幾分鐘,他垂下眼睛。
演出便戛然而止。
妥巴敲敲腳跟。
停滞的死人緩緩向下沉落,消失在無底的黑暗裡。
管家問道:“您覺得如何?”
“我不記得書房裡有這樣的故事。
”主人淡薄地回答。
“這是個舊劇本。
”妥巴說。
它又叽叽咕咕地笑。
姬尋把那頭顱中的酒水喝了下去。
他仍然感到自己的狀态不對。
他像是剛從一場長夢裡醒來,可事實上他不過是短暫地休息了一刻鐘。
在這個家庭裡,沉浸于幻想的人并不是他。
“距離午夜還有多久?”他問道。
“六刻鐘。
您要去前廳嗎?”
“不,”姬尋說,“我先去看看他。
”
他們走出黑暗的房間,回到玫紅地毯的長廊裡。
妥巴引着他更高的樓層走去,走了足足十層樓。
“作為卧室,”妥巴邊走邊說,“他的布置有點見外了。
”
姬尋漠不關心地往上走。
當他們終于推開頂樓的那扇門扉後,展露在眼前的是無邊無際的灰色海洋。
陰雨連綿,雷霆亂響。
他要見的人穿着一身寬松的病号服,坐在距離門扉稍遠的凸岩上。
姬尋走上前去,叫醒這家庭裡的另一個主人。
“荊璜。
”他呼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