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寒霜之家的路上,翹翹天翼找到雅萊麗伽,和她一起坐在艦橋室裡休憩。
船上的氣氛叫人難以放松,不僅僅是波迪引起的。
“你聽說過那個嗎?”翹翹天翼咬着吸管問,“多儀式社群化種族單文明内部成員平等實驗?”
“我不确定你是在說哪一個。
”
“噢,我是說中心城很久以前做的那個,那個選取在陷阱帶的。
《薰渠》和《精衛》為這事吵了三個版面的。
”
“那很常見。
”
“倒也是。
不過,那實驗當時引起了轟動……如果把一個文明的上層與下層交換意識會怎麼樣?他們能通過交換彼此的閱曆而自發性地實現平等嗎?這真的很有話題性,而且正好是在我搬到門城不久後發生的。
我可沒法忘掉那段時間的氣氛。
到哪兒都能聽見關于這件事的讨論。
連艾森島的精靈都跑到我這兒來一起看直播節目。
”
雅萊麗伽想起來了。
她确實聽說過這件事。
“那一次的幹擾因素很多,設計也不夠好。
”她說,“他們沒有得出普遍性結論。
”
“沒錯,沒錯。
不過……它在開頭看起來真的很順利。
那些意識被置換到上層的人,他們看起來那麼謙卑而謹慎,而被換到下層的也适應得很快——噢,不是說每一個都适應得很好,有些人幾乎發瘋了,或者因為襲擊别人而被關進監獄。
可是總的來說,那樣的案例是少數。
那麼一段時間裡,他們好像已經達成了某種和平協議。
保持現狀不變,更少的剝削和掠奪,盡可能的實現公平。
直到他們确定這種意識交換不會再變動為止,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好。
但是進入第二階段以後……情況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而那不過才四五個恒星年啊。
”
“原始文明是很健忘的。
他們的代際壽命很短,沒法把曆史體驗傳下去。
”
“是的。
不過,我覺得不完全是,雅萊。
有時我覺得他們并不是忘了。
曾經你的器官被賣了一半,一隻眼睛是瞎的,隻為了換取你後代的醫療費。
而現在你的身體能舉起體重五倍的東西,并且有一整個專屬的醫療團隊。
你能忘記這裡頭有多少不同嗎?我覺得這不是忘了,他們還把兩種生活的不同記得很清楚,那隻是……他們在佯裝忘了。
可是等實驗進入第三階段的時候,他們對下層的生活比以前更加抵觸了。
為了在最後期限前不換回意識,他們真的……在我離開故鄉以前,從沒想過同類之間會這樣對待彼此,雅萊。
那時我差點收拾行李回去了。
你呢?你看過那些第三階段的錄像嗎?關于他們制定無償财産贈予法,然後強制通過的那部分?”
“我看過。
”
“那是正常的嗎?我是說,原始泛智人種這樣對待同類,我該把它理解成一種本能?不該用更高的标準來要求這件事?”
雅萊麗伽撫摸着她的翅膀。
“我沒有和同類相處過。
”她說,“于我而言,隻是我和其他物種。
”
“但我看你和他們都處得很好。
”
“或許因為我很容易讓他們和我的思想同化。
”
“但,同類之間本來就想得差不多,是不是?我就是沒法把那個實驗從腦袋裡消除。
他們的确理解了不同立場的同類的想法,而且也的确體驗了不同立場的同類的生活。
但不知怎麼,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更加正确了,而沖突比以前更激烈了。
”
雅萊麗伽沒說什麼,隻是繼續夾起一塊糖。
關于種族内部的争奪,她感到這是很尋常的事。
她卻發現翹翹天翼對此有種異乎尋常的沮喪。
“我還關注了他們的後續實驗。
”她說,“在初版失敗後他們新做了一個小規模的思維模拟。
就是說,在把處于兩種地位的人交換意識以前,暫時清除他們所有的舊記憶,讓他們不帶預設立場地體驗另一種生活,然後再恢複他們的舊身份和舊記憶。
研究院假設這種體驗會增大他們的共情,讓他們更願意公平地分配資源。
但是……還是一樣糟糕。
體驗過上層的人更憤怒和暴力,而且對周圍同環境的下層更加不友好;體驗過下層的人變得更熱衷于斂聚财富——照我看給他們使用貨币就是個很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