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總是間歇性的目盲或耳鳴,無法和外界有效溝通,而且也很難想象它們擁有符合可辨邏輯的、通常能被稱之為“理性”的那一種思考方式。
簡而言之,拟視魔眼不可避免地與瘋狂挂鈎——古典派向來如此定義,但如今随着反二元論視角興起,它不可避免地被引入了最傳統的法術理論領域。
有人開始質疑“瘋狂”這個詞是否真的恰當,假設一切隻是視點與視象導緻的偏差——那怎能說現象的改變者比遵從者錯的更多?
雅萊麗伽看到這裡時翹翹天翼已然睡着了。
她用羽翼充當墊子和棉被,同時把肩上的毛發吹得呼呼飄揚。
雅萊麗伽不打算勉強她,因為盡管馬群之國有着許多先進的技術,它們中的有角者仍被歸入古約律的一種。
它們相信自己的力量呈現于角,而源頭來自于心,美德與天賦的結合形成了諧律之調,幫助它們戰勝最古老而可怕的混沌。
拟視魔眼并不是她們遇到的麻煩,雅萊麗伽思量着。
當那有着好玩名字的殺手跟她對峙時,不得不用爪套上的槍彈與皮甲上的鏡片來迫使她完成對視。
它的手段固然是很難纏的,可如果雅萊麗伽不看它,魔瞳便沒法把她拉進那個奇怪的宇宙幻象。
倘若按照白塔的分類法來看待這事兒,那雙黃玉似的眼睛屬于所謂的“真視眼”。
她和她的記憶庫不止一次碰到過這樣的麻煩。
不管是靈視、真視,甚至是法師們最難攻克而又癡迷的拟視,按照這樣的分類來評估它們各自的危險性是輕率的。
如今法師們對真視的運用如此頻繁,也許每次在和采購商讨價劃價時都會玩上這麼一手:一點點催眠,增加好感與奉獻欲,降低智力與價格敏感度,臨時性的數字認知障礙和運算癡呆症。
這些不正當的商業行為如此泛濫,以至于監管部門也無法完全杜絕,他們隻得給主流材料供應商出售全額抵稅的反控制眼鏡,或是建議它們用原始書信跟法師往來——後者是為了盡量避免來自四宗的賽博行者們對自動化合同與訂單進行任何形式的數據篡改,一些法師笑話聲稱那一整個宗派都在靠此為生。
她沒能在綜述裡找到任何跟貓人殺手或宇宙魔瞳有關的東西。
盡管百科裡列舉了各種各樣的魔眼,其中有一些和她經曆的幻象不無雷同:有的受害者喪失了身體的知覺,并曾在一條比恒星光強烈萬倍的隧道裡穿行;落進一個充滿烈焰與卷刀的恐怖煉獄,并在清醒時留存着所有傷口;被閃着綠色光芒的彗星帶往無盡虛空。
雅萊麗伽的注意力停留在了最後一項記錄。
那仍然和她記憶裡的遭遇不盡相同,不過至少有很多要素相通。
她開始通過索引查閱更多信息。
記錄僅有一條,就像其他無數的古約律現象那樣。
一位靈質學家在探索邊境的路途中發現了一處奇境,一個與外部宇宙渾不相接的王國。
在那裡,房屋都長着狹長如鳥類的長柄木腳,在流溢紫黑光澤的金屬叢林間跳躍移動。
房屋主人全都是永不衰老的巫人,終日沉浸在隐秘靜默的冥想中。
其中最強大的一位,據說壽命和那金屬叢林同樣漫長,然而外表卻如孩童一樣稚嫩。
她友善地款待了靈質學家,并向他展示了巫人們跨越生死的偉大力量:死去的可以被立刻召回,同他們一起宴飲作樂;活着的生命也會随時被殺死,隻消被她輕輕地瞧上一眼。
那神奇的秘藝吸引了靈質學家,使他甚至想邀請巫人們加入白塔。
然而,那巫王無情地嘲笑了他。
關于力量的本源,那巫王說,隻在于混沌的兩極,最初的原始與最後的終結,一切都是來自同一源頭的支流,一切都是歸入同一土地的落葉。
靈質學家,以及他們的所有同類們,終日沉迷于幾何、語言與概念的構建,那不過是在尋求溪流動蕩時激起的浪花,一點虛弱而無聊的形式變化。
辯論——巫王重複這個詞,似乎并不明白。
靈質學家向她解釋那是如何進行。
在一套彼此默認的規則下,如何證明自己的觀點是正确的,或有改善的餘地。
那巫王便笑了起來。
我們有自己的辯論。
她說。
于是她向靈質學家睜開眼睛。
那是靈質學家在巫人王國最後的記憶。
他描述自己如何看見那燃燒綠光的眼睛,被吸入其中深不可測的虛空,被一顆急速飛馳的綠色彗星帶向神智無法識别的未知之域。
盡管他一直給自己施加着抵禦精神法術的防護。
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已在門城,已經昏睡整整半年。
而自那以後他也再未找到當初通往巫人國的道路。
那位驅趕他的巫王——後來被他稱作彗光女巫——再也不曾被第二份目擊報告所提及。
這是雅萊麗伽在她已下載的百科内容裡看到的全部信息。
她想要在星網上找找是否還有别的内容,也許不那麼可靠的小道消息,然而她們正陷落在一個沒有網絡的監牢裡,一切就隻能等待。
就在她這樣想着,并順手點開搜索器時,她發現自己接收到了十多封最新發來的星網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