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的發展曆史,創造過自身的語言與藝術,并且也已發明出較為精巧的原始機械。
如今這一切自然已為外來者剝奪,并被迫以最為原始的體力勞動來進行作業,或服侍他們新的統治者。
雅萊麗伽頗難體會浣渥人對手工作業和原始奴隸的癡迷,仿佛這是某種尊貴地位的彰顯,她想她今後大約也不會考慮和浣渥人約會,一點兒也不可惜。
當那頭領惡狠狠地瞪視着她時,她卻留意着“牧胡”們寂靜而奇異的目光。
那種目光既證明着他們擁有充分的智能,同時又好似野獸般酷寒深邃。
在那至深處或許有複仇的怒火與啖食仇敵的渴望,或者重獲自由的喜悅。
這些感情是能很輕易推想出來的,可是在那時,她感到自己所看見的是更深沉的事物。
這些眼睛的主人們正站在一個生死之間的獨特時刻,好似在夢與清醒的間隙裡、在無常的命運轉輪上搖搖欲墜。
即便雅萊麗伽能夠輕而易舉地控制、操縱或毀滅他們所有人,那些眼睛卻令她目眩神搖。
她知道那個時刻,那個畫面将被藏進她的迷宮裡,留給或許在未來某日會到來的繼承人。
這念頭令她忍不住想要試,想把頭領和奴隸主,還有他們曾擁有的一切都抛向沉默而聰慧的獸群,好看清楚在那層層帷幕後究竟藏着什麼。
那不僅僅關乎于複仇,那關乎于權力的翻覆,還有她不知如何描述的生死的平衡。
當她試圖抓住這股幽微的感情時,吃完牆闆糖的荊璜也抓住了她的手腕。
雅萊麗伽感到有點吃驚,因為往日裡荊璜從沒這樣做過,當他試圖引起她的注意時,他不習慣叫出她的名字,而是用右手食指飛快地碰一下她的胳膊,輕得如一隻昆蟲着陸。
通常雅萊麗伽總會敏銳地察覺到他這微小的暗示,然而這一次她想自己或許是忽略了荊璜的秘密信号,因此荊璜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倒像要阻止她的手擡起來。
“怎麼找安全員?”荊璜問。
雅萊麗伽瞧着他,并不認為自己會聽錯什麼。
她饒有興緻地問:“你怎麼知道這個詞的?”
“片子。
”荊璜說,“發光的喊的。
”
雅萊麗伽聽懂了他那言簡意赅的回答。
她不無驚奇地發現聯盟的宣傳政策竟然有了如此一個突出的成功案例。
盡管那部長達六百集的宣傳片裡至少有四百次呼叫安全員的劇情,她從沒想過荊璜會真的記進去。
為了以防萬一,她提醒他并非真的所有安全員都渾身發光,永光族在聯盟中的實際任職比例遠遠不如宣傳片中來得高。
荊璜皺着眉,顯示出對這一結果的某種不滿。
但他仍然堅持着要把安全員叫來處理。
雅萊麗伽最終滿足了他的要求,教會他怎樣在星網中發送求援信号和定位信息。
她不無遺憾地想到走私濃縮糖的判罪是很輕的,至于對陷阱帶所做的一切行為,既然從未真的傷害到任何正式的聯盟成員,那便隻能歸入到破壞環境的量刑範疇内。
她并沒把這些事隐瞞荊璜,看到他的眉頭皺得更加深了。
于是她隐晦地說:“我們可以晚一些再叫安全員。
”
在那件事過去以後,雅萊麗伽從未再問過荊璜,但她的确認為荊璜聽懂了她未說出來的話。
那時他的目光明确地、毫無波瀾地望向了牆邊的“牧胡”們,那根捆着頭領的細白繩索在空中搖蕩不已。
雅萊麗伽看到“牧胡”們的眼光也随之搖曳,幻夢在破碎的邊緣傾倒。
但倏然間那垂晃在生死間的暗風停歇了。
下墜的白繩把頭領扔在地上,荊璜走上去,重重坐在對方的肚子上。
雅萊麗伽曾見他站在一根比她小指還細的樹枝上,而現在卻聽見頭領渾身的骨頭爽快作響。
“叫安全員。
”荊璜沒有感情地說。
他們那樣做了,但沒有和到來的救援飛船碰頭。
當對方降落時,他們便立刻帶着滿載貨物的飛船離開。
自那以後他們和“牧胡”的故事就結束了,和浣渥人的故事也結束了——雅萊麗伽是如此認為,直到一個形狀扁圓、在恒星光照下呈現出暗綠色的物體,首先自一個瞬息存在的黑洞裡出現,随後開始高速旋轉着,猛烈撞擊在寂靜号的下部。
它在缺氧而極寒的真空中活動自如,雅萊麗伽一時甚至沒判斷出它是生物還是機械。
随後從那暗綠色的扁球體内傳出了電磁波信号,被寂靜号接收,轉換出一個稚嫩的幼兒聲音。
“嘿,你們好,死人。
”那聲音說,“我是殺手小咪!浣渥向你們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