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聳聳肩。
他不知道這是否真的值得褒揚。
“那麼我猜,”他接着說,“‘自終止’就是你認為自己不适合任何崗位,你主動想丢掉所有的工作和資源,然後把腦袋封進罐頭裡?”
“那是一種。
基地會更容易通過這一種請求。
”
“另一種是?”
“把腦部銷毀。
那意味着基地将永遠地失去一個獨特樣本。
”
“所以沒得商量?就因為一台電腦認為你不能死?”
“在一次自終止申請首度提交時,所有的基地成員将參與表決,評價申請者的重要性,決定是否接受申請者被銷毀的損失。
如果半數以上反對,基地将接管申請者的一切行動權限,進行心理介入和治療,直到申請者的自終止意願消失。
”
羅彬瀚點點頭說:“這可真是夠徹底的人文關懷。
”
雅萊麗伽沒有笑。
他隻好扭頭去尋求莫莫羅的支持。
他看到那永光族站在過道對面,靜默而哀憫地看着他,就連懷抱裡的嬰兒也悄無聲息。
他煩躁起來,用手扒拉黏在臉頰邊的頭發。
“見鬼了。
”他說,“這是什麼?那隻貓從沒給我看過這些……法克也是?幹嘛還得申請?如果他們不申請能怎麼樣?把自殺的再絞死一遍?我沒說那是個好主意,或者别管自殺率什麼的……他們,不,基地,把他關在教育院裡?他倒還能正常工作,運作,是吧?就是别思考關于自終止的事,别停下來耽誤工作。
半數以上的人這麼投的?然後就這麼着了?”
他惱火而混亂地說着,甚至連自己都沒法解釋這些話的意思。
太多事情攪渾了他的腦子,那潮汐聲中的猴島之夢又在他腦袋裡浮現,使他有種莫名其妙的、宛如上當似的憤怒——可是沒人故意騙他。
雅萊麗伽多半沒在這事兒上騙他,黑貓給他看的故事也恐怕是真的。
他夢見過那個和猴民們生活的青年,但後來——後來——這是個多叫人痛恨的詞啊。
雅萊麗伽從座位上站起來。
她把手按在羅彬瀚的肩膀上,從高處彎腰俯視着他。
羅彬瀚看見她優美動人的臉龐輪廓,還有陰影中異常澄亮的、動物似的眼瞳。
當那雙眼睛流露柔和時,它們的确可以叫許多人自願為她去死。
“你不必拿自己的觀念來衡量他們。
”她說,聽起來卻不像是指責或嘲笑。
“我的意見不重要。
”羅彬瀚同意道,“沒人在乎我怎麼想,是吧?他們可是我老家的村官呢。
”
“他們也有很多不知道。
”
“比如?”
“船長的妹妹在僬僥。
”雅萊麗伽說。
羅彬瀚下意識地往周圍望了一圈,她卻好像并不介意将這秘密公布在無人的觀衆席間。
“無遠的人并不明白她為何會在那兒。
”她接着又說。
“跟我一樣。
”羅彬瀚沒好氣地答道。
“你該去問船長,讓他告訴你答案。
”
“那你打算告訴我些什麼呢?如何抽别人的屁股更疼?”
“星期八。
”
羅彬瀚過了幾秒後才明白過來。
他瞪大眼睛瞧着寂靜号的船副,聽見她對自己說:“你得先辦成一件事,然後我會告訴你星期八的來曆。
”
“什麼事?”
雅萊麗伽把手伸進腰際的小袋子裡,從中掏出了一面小小的鏡子。
她把它放到羅彬瀚腿上,說:“給你的法師朋友回信。
她發了很多問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