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不通你整這一套是為了什麼。
”羅彬翰說,“少爺沒打算把你怎麼樣,是吧?如果你老實在船上待着,我們沒準會把你送到一個好地方去。
”
“好地方!”邦邦尖細地問,“比如這個光信徒的監獄?”
羅彬翰聳聳肩。
他可以說那是邦邦咎由自取,但倘若他足夠真誠,就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件事是沒啥發言權的。
在“灰風”的秘密被揭破以前,他并不知道荊璜打算怎麼處理邦邦。
把他送回自己的老家?那肯定不是邦邦樂見的結果。
可是,如果荊璜或多或少地意識到邦邦是什麼,幹得出什麼樣的事,他絕不可能随便把邦邦扔進毫無防備的人群裡。
“你本來用不着殺人。
”羅彬瀚隻能這樣說。
“噢,羅,你本來還用不着吃飯呢。
你每少吃一點,活下來的生物會更多,是不是?可是你偏不這麼做。
你隻想着讓自己生長,讓自己往上爬。
你要問為什麼?這就是生物,朋友。
生物想着要延續自己。
如果你連這樣的道理都想不通,那就說明你是個廢品,也許你就該早點被吃掉。
”
邦邦從他的牢獄裡站了起來。
他搖晃長長的脖子,如同憐憫般瞧着羅彬瀚。
“證明完美的方式隻有生存,羅。
”他說,“噢,我不是說,偶然的那種獲勝。
但你殺不了我,無論什麼樣的情況你也殺不了我,這是結構性的差異。
我比你更為優越。
這意味着我吃掉你是沒什麼問題的,如果我想的話。
我當然有,噢,我覺得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那和吸收不完善的物種無關。
我也沒針對你。
我們曾經相處得挺愉快。
但你在進化之路上劣于我。
”
“哦,”羅彬瀚說,“這樣。
”
他考慮着邦邦的話,很快想起了李理。
在那堆滿雜物的寂靜号倉庫裡,他們确然談到過關于“最優解”的事。
理式、最優解、唯一解、最高價值……李理怎麼說的來着?
——我聽得出你不會喜歡這個理論,先生。
現在他懂得了,或至少懂得了一些。
他在心中向李理承認她說對了,他确實不怎麼喜歡。
“你隻是特别擅長打架。
”他對邦邦說,“在我看來,你給你的祖宗提鞋也不配。
”
“他們死了,不是嗎?”
“所以你就赢了?”
邦邦又晃了下頭。
這時羅彬瀚自己也想明白了。
他揉着左手說:“你是個傻逼。
”
邦邦長長地噢了一聲。
他沒生氣,或許他也覺得羅彬瀚不配令自己生氣。
在對彼此的輕蔑上他們可算是達成共識了。
“慧骃死了。
但是你也沒赢。
”羅彬瀚說,“這很難理解嗎傻逼?你從這事裡得到了什麼?我看什麼也沒得到。
你沒證明你是對的,你隻證明了死比你們都厲害。
你抓到什麼都征服不了,隻能把它們都獻給死,讓死來幫你解決問題。
這麼說來是死赢了。
”
“你的頭腦一塌糊塗。
”邦邦尖聲說,“沒什麼‘死’存在,羅!它不是一個實在,隻是個概念。
你把它當作一個活的東西來描述?我沒想到你這樣的……噢,噢……”
那囚徒突然不說話了,在原地狂躁地踢着地面。
羅彬瀚甚至能聽見光罩裡響起呼呼的風聲。
他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腳尖,心裡卻想到了那片影林。
在那短暫的時刻裡,他不再是他,他看到了更多的事物。
那沒能給他帶來快樂,可是,不管他樂不樂意,他總是和過去有所不同了。
他開始想一些過去不曾想的事。
“或許在你的老家沒有,”他說,“不過在這兒是有魔法的,邦邦。
你已經體會過了。
概念成了實體,再讓你自己折騰你自己。
我對這事兒也不專業,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死是什麼——但在你錯過的那段時間,我卷入了一些事……我感受到了概念的實體。
但那不是死,我想,那是更讨人喜歡的什麼玩意兒。
但是既然它能變成活的,我覺得死也能。
如果當時我點燃的是一根死亡仙女棒呢?你能抵抗那玩意兒嗎?你隻能說它不講道理。
它從道理上沒有任何一點比你強,它唯一比你強的就是能殺了你。
如果有一天,死站在你面前,在它眼裡你跟我也是一回事。
不過我沒打算說服你站在我這邊,邦邦,我這不是在威脅你。
我隻想說你這倒黴樣可真夠煩人的。
你就繼續向死跪着吧,你這麼做也沒什麼可恨的,因為我不在乎。
現在我多少還能同情你,不管怎麼着,那隻鹈鹕還有挺有意思的。
”
邦邦懷疑地盯着他,兩顆瞳仁怪異而無序地轉動着。
羅彬瀚心想他恐怕根本沒聽進去。
這殺人馬隻會琢磨此地的魔法裡是否真有“死亡仙女棒”這一種。
他回頭就應該去找找宇普西隆,建議對方以後在邦邦的監獄周圍挂滿不同花色的仙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