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
阿薩巴姆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從地上抓起來。
“你看到了更高的事物。
”她說,“你選擇不相信。
你想說它不存在。
你本可以對這件事有所助益,但你隻是浪費着時機。
所有的失敗裡都有你的一份。
”
“怎麼助益?”羅彬瀚嗆咳着問。
“說服他。
”
“你把我逗笑啦。
”羅彬瀚說,“你現在看起來和你爹挺像的。
我誇你呢。
”
他又挨了一下。
所有的暴力都毫無新意。
“你可以直接幹掉我。
”他提議道,“你以前就做過一次不是嗎?誰給你添麻煩,你就把誰幹掉,畢竟沒什麼事比你的道路更重要。
”
阿薩巴姆沒有動。
在那個時刻,他清晰地感到她在遲疑,而他自己也一樣。
殺死對方的念頭在他們心中來回滾動,可是他被那森羅萌發的願望幹擾了。
他心裡隻有困囿深淵的木然,或是把自身抛擲的絕望,關于仇恨這件事已變得微不足道。
他要盡最大的克制不去試着殺死阿薩巴姆,那隻是因為他不想關心。
他們對峙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直到天空中傳來莫莫羅的呼喚。
阿薩巴姆松開他,朝着後方退去。
她的腳下升出一團陰影,朝着羅彬瀚甩動過來。
那看起來似乎時要打碎他的腦袋,結果卻把一柄匕首哐當砸在他腳邊。
羅彬瀚立刻把它抓起來。
他還沒想好要不要問,阿薩巴姆的雙腳已經陷落在陰影中。
“慢着。
”他說。
阿薩巴姆的腰部以下消失在影中。
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全然沒有停頓。
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他還趕得及問一個問題。
“那時為什麼要殺我?”他問道,“在那座冰庫裡,你為什麼非要那麼做?”
“你自己選擇了終結。
”阿薩巴姆說。
那不是能讓羅彬瀚滿意的答案。
可是不管怎樣她竟回答了,因此他把手伸進外套裡,抓住那本《新手約會完全指南》,把它扔在了阿薩巴姆尚未來得及消失的臉上。
“你拿着吧。
”他說,“反正那上面是關于你的故事。
如果你想知道,它最後一頁上說不定還寫着你想要的東西。
但我不建議你看。
你為這事兒死了也是活該。
”
阿薩巴姆抓住那本書。
她停止了向着影子的陷落,當着羅彬瀚的面迅速地翻閱。
羅彬瀚等待着任何可能發生的結果,但是當阿薩巴姆揭開最後一頁時,什麼怪事也沒發生,隻有她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她把書翻過來,朝着羅彬瀚展示了一眼。
在她帶着書本消失以前,他也看到了那理應寫着永恒答案的一頁。
可那和他曾在夢河裡隔着紙頁望見的輪廓沒有絲毫相似。
在那紙頁上隻有張黑白漫畫式的插圖,像一台被利器劈壞的飲料販售機。
“啥?”羅彬瀚說。
但這時阿薩巴姆已走了。
風壓逼近地面,一個巨物穩重地降落在阿薩巴姆消失的位置上。
“羅先生,”他心裡有人說,“終于找到你了!沒有事吧?”
羅彬瀚擡起頭。
他看見一個巨人,主體銀白明亮,容貌和藹可親。
巨人捧起的手掌中坐着紅衣的少年,少年的懷裡又抱着淡青色皮膚的嬰兒。
“套娃?”羅彬瀚驚詫地說。
“放你媽的屁。
”荊璜說。
他的頭發能讓雅萊麗伽雙手持梳。
羅彬瀚的眼睛無法離開他懷裡的嬰兒。
他的腦袋都因此而停擺了,情不自禁地問:“你懷裡那個是親生的嗎?我能當它的幹爹嗎?”
荊璜說:“他是那紅色的死燈泡眼。
”
羅彬瀚安靜了。
他掙紮了幾秒,決定暫時不去考慮這個問題。
有很多的問題正等着他去提,比如他們現在是在哪兒,他們怎麼找到雅萊麗伽和寂靜号,在這段時間裡誰來給荊璜梳頭。
但是在那之前,他已留意到真正重要的事。
是的,他已發現了一項重大的變化,足以抵過其他的一切。
“老莫。
”他仰着頭說,“你變色了。
”
銀石巨人的眼燈閃爍起來。
它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正中。
在那小小的、盾形的晶體邊緣,環繞着金柳葉似的紋路。
而在它手腳的關節處,枝杈般的樹紋形成了一條條淡黑邊線,如同是戰士所穿戴的護腕與胫甲。
巨人把荊璜和他懷裡嬰兒放回地面,随後莊重地擡起頭,朝着天空做了一個舉槍的姿勢。
明亮的銀光在他手心裡彙聚。
“我成長了,羅先生!”它興高采烈地呐喊着,聲音久久回蕩在天空中。
羅彬瀚忍不住要笑了。
他的臉上已咧開喜容,随後巨人手中的銀光炸開了。
暴風從那裡席卷四方,羅彬瀚又一次飛了出去。
荊璜跳過來抓住他,拽着他的衣領往遠處躲避。
“傻逼!”海盜頭子邊飛邊罵,“不許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