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全然的無能為力。
他在這壓力下屈服了,在思想上迅速地滑坡。
黑暗巨人聽起來是不太符合宇普西隆的審美,不過聽起來總比死掉的巨人來得好——是這樣嗎?他問自己。
他會覺得黑暗盆栽比死盆栽聽起來更棒嗎?那倒也未必。
可是問題放到别人身上時就似乎不太一樣了。
黑暗不過是一種暫時的狀态,如果光能變成暗,顯然暗也能變成光,這不過是種妥協性的策略。
但是——死——死是不一樣的。
死的後面不會有生。
人有得是辦法來解釋死,可以說死帶來另一種形式的新生,可那不過是撒謊,因為死的意義正在于“永恒終止”。
不再有後續的故事,不再有“自我”。
還有什麼樣的敵人比死更為強大呢?
妥協是必要的。
他對自己解釋說。
為了能夠從最可怕的敵人手中逃脫,為了能夠将偉力用在更長遠的故事上,與另一種更低層面的對手合作是可以接受的。
也許未來他會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但此時此刻他已難以為繼,即便是烈日般昭昭的謊言,他也不得不與之擁抱。
如果能讓故事繼續下去,是的,為了跨越今日他情願燒掉明天。
羅彬瀚大步走上前。
他在阿薩巴姆的注視下抓住她的雙手,舉着他們中間。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和她四目相望。
“呼喚光吧。
”他說。
阿薩巴姆沒說話。
但是她那深淵般幽不可測的表情裡充滿了對羅彬瀚動作的質疑。
她仿佛在問他的語言和動作到底有什麼必然關系。
這當然是羅彬瀚計劃裡的一部分,因為如果她把更多的疑問放在他的動作上,她就沒空思考他嘴上說的是什麼屁話。
“呼喚光明吧!”他更加響亮地呼籲着。
“不。
”阿薩巴姆說,但她的目光流露出遲疑。
她的拒絕更像針對羅彬瀚本人,而非他說的話。
“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羅彬瀚說,“你不要欺騙自己的心。
來,我這有一截銀手铐,你拿去湊合着戴額頭上吧。
然後說其實你也曾向往光明。
”
“你可以自己去。
”阿薩巴姆說。
她的話叫羅彬瀚真實地刺痛了一下。
他沒法再用胡編亂造的言語粉飾這件事。
他隻能說:“你聽到那隻貓的話了。
”
阿薩巴姆朝他臉上瞧了一眼。
她的嘴角微乎其微地翹起,那種冷峻而生硬的嘲笑。
“你确實試過嗎?”她說。
“你覺得我和那隻貓在合夥騙你嗎?”羅彬瀚說,“我現在就可以試給你看看。
”
阿薩巴姆不置可否地等待着。
但是羅彬瀚可不願意白白丢這個臉。
“憑什麼我先試?”他說,“一二三一起叫。
不然我不叫。
”
他一瞬不瞬地瞪着阿薩巴姆,眼看她高深莫測地沉吟着。
直到最後,她重新把視線對上他,等待着他數數。
她也完全可能是在詐騙,這人毫無誠信可言。
“一。
”羅彬瀚說。
水窪裡模糊的影像在燃燒。
火翼與銀芒交替閃爍。
“二。
”
海中之日的光從阿薩巴姆的眼中反射出來。
“三。
”
接下來他遵守了承諾。
依照過去他曾得到的邀請,他幾乎是滿心絕望地呼喚道:“宇普西隆!”
而在那時他也确鑿地聽到阿薩巴姆。
她說:“莫莫羅。
”
他呆住了。
“啊?”他說。
阿薩巴姆理所當然地看着他。
“他是你的同伴。
”她說,“你承諾看着他戰鬥。
”
羅彬瀚簡直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地誠實守信。
他當時便幾乎要哽咽了,用顫抖的聲線質問道:“你他媽用治療單刷副本啊?”
阿薩巴姆沒有回答。
這世上可能有一億個團隊沒有輸出,阿薩巴姆卻不在乎,她隻關心她自己能不能玩治療。
羅彬瀚立刻就要代表全人類譴責她,可是下一秒她周身便綻放出銀色的光芒。
那銀輝仿佛是從她的體内迸發,将她漆黑的身軀完全照亮了。
羅彬瀚下意識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他沒有發光,雙腳沉重而堅實地站在街道上。
“這下看見了?”他說。
阿薩巴姆開始往空中升去。
羅彬瀚一直注視着,最後不得不松開抓握的雙手。
他連續送走了三個,現在又要看着阿薩巴姆消失在太陽下。
現在隻剩下他自己了。
他得獨自留在這兒等待結局。
飄在空中的阿薩巴姆伸出手,指向羅彬瀚。
“嗯?”羅彬瀚說。
突然間他就動彈不得。
影子的力量從他肚子裡迅速蹿升,完全接管了他的身體控制權。
某種強烈的吸引力籠罩住他,像巨大的磁鐵在拉拽小磁針。
他身不由己地起飛了。
雙腳從地上彈射而起,一頭撞進阿薩巴姆的銀色光輝中。
阿薩巴姆抓住他的頭發,把他一起拖向太陽的方向。
羅彬瀚氣壞了,他拉扯着她的手喊道:“畜生,你他媽又想拉我墊背!“
銀光沖向星辰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