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懷着複雜的心情把手伸進外套裡。
他用手按着這書的封面,想到它曾經是邦邦的所有物。
這本書,如今羅彬瀚終于意識到,将雅萊麗伽推薦給邦邦或許并不是毫無道理的。
現在他知道了邦邦的本質是什麼。
對于這樣一個學習者和模仿者而言,雅萊麗伽的頭腦與能力豈不奇妙?
但,那不過是一個孤例。
他緊接着想到。
這書給邦邦推薦了雅萊麗伽,那并不代表給他推薦阿薩巴姆就是合理的。
也許它是為了救他——在那巨大鹈鹕的屍體下,他曾與毀滅了一個文明的生物共同蟄伏,而自己卻渾然未覺。
那時倘若沒有另一個威脅現身,結局便難以預料。
邦邦會殺了他嗎?但若邦邦真有此意,大可不必等到阿薩巴姆被解救出來。
或許這殺人馬隻是想利用他弄清楚天上那片光網的性質。
他把書從外套裡掏出來。
那動作難以掩飾,另外兩人都立刻看向他。
羅彬瀚有點尴尬地試圖用手指蓋住書名,最後又放棄地松開了。
“你認識這個嗎?”他盡量嚴肅地把書封沖着宇普西隆展示,但卻不敢把書遞過去——宇普西隆沒準會對裡頭的内容進行一次即興朗誦。
宇普西隆睜大眼睛,饒有興緻地看了眼書名。
“呀……這個東西!居然還真有能買到的呢!了不起啊周雨先生。
我都以為早已經絕版了……”
羅彬瀚立刻一指邦邦說:“是他買的。
和我沒關系。
”
“哎呀,那個不重要啦。
誰買的都可以,但是上面的占蔔頁已經被填寫過了嗎?是死之發動機親筆寫的嗎?請讓我看看吧!”
“沒那必要。
”羅彬瀚立刻說。
“诶,為什麼啊?雖然是應該要尊重個人隐私,但現在可是非常時期。
搜集任何關于發動機的情報都是非常重要的。
請不要拘泥小節了周雨先生。
”
羅彬瀚僵硬地抓着書脊。
他意識到自己正面臨兩難:如果他拒絕把書給宇普西隆,那顯然難以自圓其說,勢必引起懷疑。
可如果他給了,宇普西隆隻要看到第一頁表格上的簽名——羅彬瀚猛地靈光一閃。
他總算想起來這表格上簽的是誰的名字。
“也行。
”他說,任由宇普西隆從他手中拿過那本書。
他看着宇普西隆快速地翻閱,口中時不時發出一點古怪的感歎聲。
那難免叫他心情忐忑,尤其是當阿薩巴姆也挺直身軀,密切留意着宇普西隆時。
他擔心阿薩巴姆也來湊這個熱鬧,可同時又有一點隐秘的不平衡:阿薩巴姆早就見過這本書,而那時她沒有任何翻看的意圖。
那顯然是因為她輕慢這書的名字。
可現在她又變得如此感興趣,那是因為宇普西隆對這本書表現得很特别。
那簡直再合理不過了。
但他還是覺得有點不滿,倒好像他被輕視了一樣。
“你瞅啥?”他警覺地說,“男人的書讓你看了嗎?”
“公平而言,”加菲在他腦中插嘴道,“那是一本關于她的書。
”
閉嘴,羅彬瀚說,你是不是想當二五仔?
這時宇普西隆停止了翻動書頁。
羅彬瀚神經兮兮地打量着他,但永光族的臉上沒有透露任何對此事的感想。
“哎呀,這還真是想不到。
”宇普西隆說,“這還真是本很有啟發性的書呢。
讀完以後真的解決了我很多的困惑。
”
“什麼困惑?”羅彬瀚馬上問。
“唔嗯……怎麼說呢?以前在目錄上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就忍不住多問了幾句,被介紹說是各流派占蔔術的集大成作品,原本是叫做《命運全知錄》的東西。
如果擁有《命運全知錄》的話,就可以知道任何一個你想知道的人的命運——隻是這麼說而已啦,是不是真的我也沒法保證了——當時,據說白塔想對着十月裡的領袖來使用這本書,結果卻引發了很大的争議。
侵犯隐私是一個方面,但是當時的法師們肯定是沒有把這個作為主要原因啦……呀,聽說是,引起了什麼嚴重的後果。
”
“什麼後果?”羅彬瀚心不在焉地問,他仍在防備阿薩巴姆。
“呀,這個我也沒辦法知道了。
總之,《命運全知錄》的原版最後被完全禁用了,從中拆分出了幾十個被認為是能用安全使用的部分,基本上也隻限定在白塔内部流通。
為了避免引起外部争議,所有殘篇的書名也與《命運全知錄》完全地脫節了。
比如說,周雨先生你給我的這一本。
”
宇普西隆合上手裡的書,自然地把它遞還給羅彬瀚。
“主要是和人際關系有關的占蔔吧。
我看了一下裡邊的内容,就算頂着這種書名,實際上涉及到的占蔔術恐怕遠不止戀愛類的吧?能夠直接把人的身世追溯出來,一般水平的白塔法師也很難做到。
當然,在随機性百貨裡買到它也是有條件的。
具體标準是什麼我也沒有被告知……或許和損害性有關吧,越是被認為使用這本書造成的危害越小,就越有可能購買到它。
因為發動機本身的危害已經足夠大了,這本書本身帶來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所以才能被它購買出來。
我姑且是這麼認為的。
呀,果然玄虹之玉還是對白塔的東西不那麼熟悉吧,否則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就應該警覺起來了。
”
羅彬瀚并不在乎這本書能造成多大的危害。
就算這本書能揭露宇宙的終極秘密,那也必然不為他所關心。
它所能給他造成的全部損害都來自于矮星客和他的尊嚴。
而宇普西隆的表現可以說是完美地為他掩蓋了一切。
這事兒一下變得又高大又嚴肅,關乎于宇宙、命運和一切存在過的生命,而跟他那見了鬼的相親對象沒有分毫關系了。
他簡直安全得像一根藏進幹草堆裡的針。
正當他這樣以為時,他聽見宇普西隆說:“所以,不然我們來把它完成試試吧?”
羅彬瀚又僵住了。
他使勁地瞅着宇普西隆。
對方若無其事地眨着眼說:“難得拿到了這麼有威力的法術道具,而且裡面的内容還這麼有趣!不如趁着現在來把它完成吧。
”
“啥完成?”
“最後一頁,最後一頁啊!那三個問題!雖然拿不出什麼具體證據,但我總覺得周雨先生你能稍微回答一點呢。
就算是猜猜看也好,我很好奇占蔔能得出什麼結論呢!”
“……它主人還暈着呢。
”羅彬瀚說。
“哎呀,這有什麼關系嘛!反正發動機已經有過襲擊公職人員的記錄了,收容到中心城的時候所有随身物品也會被接管,稍微塗改點什麼也不會被批評的。
”
“那你為啥不填?”
“顯然是因為你比我更合适嘛!占蔔提供的資料是越準确越好的啊周雨先生!”
羅彬瀚堅決不同意這樣的無理要求。
他作為一個充分尊重他人隐私的有良知的人,不要說随意塗改他人的書籍,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這是他身為人的底線所在,并不因部分公職人員的徇私枉法而改變。
“啊,不然這樣吧!”宇普西隆說,“我們來請這本書裡提到的人來填吧!要說問題的答案,應該也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羅彬瀚揮手翻開書頁,沉聲說道:“筆呢!”
他希望宇普西隆沒有。
一個警察在出外勤時居然随身帶着一支筆,這絕不是一件自然的事,顯然涉及到嚴重的渎職和腐敗。
如果宇普西隆犯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