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可敬,一切凡世最有名望的國王、賢臣和學者皆不能比。
他能使鳥雀與野獸馴服聽令,哪怕雙方僅見一面,在她記憶中唯有長姐能相媲美。
每次她前來柳林,老人會坐在那裡吹笛,然後與她交談,從白天至黑夜,總在黎明時分道别。
寒冬到來時她曾有過擔心,生怕老人因嚴酷的環境而離去,不再來到日益肅殺的柳林。
老人卻稱自己慣于艱苦,隻為在旅途中尋找一樣事物。
“你在找什麼?”她問道。
一個答案。
老人這樣回答她。
那話題從未深入,更多的時候老人隻是為她講述故事,且總與她的要求相符。
他的見聞無窮無盡,從未讓她厭倦,也從不爽約或遲到。
某天,她請求他講述那根木笛的來曆,老人因此而失笑。
“這是一支魔笛。
”他說,“如果你吹響它,鼠蟻蟲怪将聽從你的驅使。
過去曾有人帶着它周遊列國,為當地的居民驅除憂患。
他開的價格很高,但總在當地人的支付能力内。
如果居民們願意付錢,他便吹響魔笛,替他們解除鼠患或蟲災。
如果居民們不願交易,他也從不勉強——但,他唯獨不能容忍一件事。
”
“是什麼?”她問。
“欺騙。
”老人回答。
曾有村莊假意與魔笛手交易,而在鼠患解除後卻拒絕支付報酬,企圖用暴力将他趕走。
作為這件事的報複,魔笛手吹出一首從未演奏過的曲子。
那笛音叫村莊裡的孩子全都着了魔,紛紛跟着魔笛手一起離開,消失在合攏的山縫中。
從此村莊裡的大人再也不曾見過他們。
那些孩子死了嗎?她問。
她對孩童更為親近,因為第五個姐姐乃童真的守護者。
“不。
”老人說,“世人說魔笛手奪走了村莊的兒童。
事實上,他把他們全都撫養成人,安置在與世無争的地方。
他已确信那村莊是充滿謊言與欺詐的罪孽之地,唯有孩童仍舊純潔無辜,因而他決定将他們帶走,免遭欲望的熏染。
在我看來,那是一種另類的道德,他的标準高于凡世太多。
有時,至善看起來更像是惡。
”
農女對這個故事感到困惑。
她詢問這支魔笛為何落入老人手中。
那其中不無一點暗疑,好奇老人與魔笛手是否實為一人。
然而,老人卻告訴她魔笛手死了。
因一位國王的命令,他的頭顱被魔劍砍下,懸于某座終年陰雨的城市大門前。
那時農女朦胧地感到些許惋惜,她請求老人講得更多,然而曙光已在柳林外升起,她隻得站起身來,與老人依依作别。
“你可以留得更久,孩子。
”老人說。
她告訴他她的家很遙遠。
母親逝去多年,而父親病卧在床,需要她的照料。
她必須在約定的時間前返回,以免引起家人的擔心。
“那麼下一次我仍會在這兒。
”
老人如此保證,使她感到心頭輕松許多。
她走出柳林,和飛龍以前返回深淵下的宮殿,在自己黑暗的殿堂裡靜靜等待。
它本以為很快便能啟程,結果卻拖到了冬季。
國王沉睡得太久,隔了漫長的時間才将它召見。
等到冬季降臨,它才得以在巡視北方後去與老人見面。
這時柳葉已全數凋謝,冬夜的枯林影影綽綽,又覆滿冰雪,呈現出千般猙獰的怪狀。
老人仍舊在原處等待她,仿佛從未離去過。
他準備了篝火、折耳餅、麥子面包,還有用香芹、莳蘿和奶蜜漿熬煮的獸肉湯。
那香味即便諸神也不能抗拒。
她充滿期待地坐下,接過老人遞來的蘸湯面包。
老人沒有提他們漫長的分别。
他如往常一樣從容不迫地向她緻意。
“我們該講講那位國王的故事。
”他說。
她毫無反對,因為一切于她都很新奇,亦不知如何分辨好惡。
于是老人講述了那雨城之王的故事。
他告訴她塵世外另有兩個王國,彼此間隔一片噩夢般的海洋,既接近又遙遠。
東邊王國被山中人所統治,大部分居民都和這裡的同樣平凡。
在這些凡人中,曾有一個靠狩獵長大的男人,他有着與生俱來的暴戾與勇武,遠近城鎮中沒有一人能與他匹敵。
那像是受到詛咒般的武夫,從小遭到父母的遺棄,無人能知曉他的姓名。
因他臉上有着與生俱來的,猶如飛馬般的烏黑胎記,人們便以此作為他的稱呼——他們叫他骓翼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