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在手裡揮舞。
他清了清喉嚨,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袋裡清走,然後說:“接下來怎麼辦?”
阿薩巴姆仍沒說話,隻有影子裡流出細長的一條,朝着遠處的黑暗揮動。
從她這行為裡羅彬瀚理解了兩件事:一、她是真的沒法說話。
二、她的意見是“離開這兒”。
那正合羅彬瀚的心意,可他也不得不指出另一項事實。
“你看見周圍沒?”他不敢去抓阿薩巴姆的腦袋,隻好用右手手指沖着周圍比了一圈,“我估計咱們在一塊挺高的岩石上。
沒路。
沒梯子。
”
他舉出自己光秃秃的左手腕,在阿薩巴姆面前晃了晃:“也沒手。
尋思着你有辦法把我們帶下去?”
阿薩巴姆的視線落到他手腕的斷口上,随後轉開了視線。
她身上的黑色肉芽仍在緩慢生長,看來并不在乎羅彬瀚是不是能把手變回來。
“行,您繼續歇着吧。
”羅彬瀚說。
他決定自己一個人也能玩得挺好,于是便從阿薩巴姆的影子旁走開,去到岩石邊緣觀察環境。
他們正處于某種像是地下或山腹内的石窟環境中。
空氣濕冷,岩峰林立,角落長滿散發冷光的青苔。
自窟頂的縫隙中流瀉暗泉,一直彙入峰底的黑暗。
四處都有激烈的水聲,如同下方是一條曠闊湍急的河流。
根據落水的聲音,羅彬瀚估計他們至少有六層樓那麼高。
倘若和剛才的處境相比,這一切尚不算很糟糕,可也同樣讓羅彬瀚無計可施。
他在岩石旁逛了一圈,未能找到合适的道路攀爬下去,何況也不清楚底下的有多深(可他現在還會溺水嗎?)。
他終于開始感到疲憊,在岩石上距離阿薩巴姆最遠的位置坐下,渾身沒有一處不痛。
這就是生活嗎?他沒精打采地脫下外套,用匕首歪歪扭扭地裁下兩條袖管,先給左手的斷腕包紮,然後用牙齒包好右手背的傷口。
這會兒他的肺部也在絞痛,萬幸程度輕微,他也懶于一顧。
他粗暴地處理完傷口,然後就着旁邊落下的泉水洗了把臉。
那水很冰,但聞起沒什麼異味,羅彬瀚流血太多,感覺實在渴極了,因此也不管不顧地喝起來。
等他搞定後思考了一會兒,用自己剩下的袖管浸滿了水。
“你要不要?”他甩着蓄滿水的袖管問阿薩巴姆,注意到她的脊椎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血肉。
阿薩巴姆沒回應,羅彬瀚直接把袖管扔了過去。
他一點也不在乎這袖子還能不能收回來,而是心滿意足地穿上他全新的無袖外套,躺倒在岩石面上。
現在他渴望崇高無比的睡眠,就算是阿薩巴姆渴死也不關他的事。
“睡眠。
”加菲低吟着說,“那是一種暫時的死亡。
”
你放屁。
羅彬瀚在心裡回答。
他已經昏昏沉沉,結果那食人族還不肯讓他耳朵清靜。
它開始慢吞吞地講論死亡和睡眠。
“我曾聽到有人如此描述這個世界。
”它說,“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幻象,被終極的力量所創造。
它從永恒國度裡喚醒睡眠者,便使他們有了生命。
可這幻象本身充滿了痛苦與折磨,因此生命們總是渴望回歸永恒的睡眠。
當他們決定這樣做時便會登上船隻,穿過一條長滿蓮花的河流,經過流水返回永恒國度裡安眠。
可是這樣做的人太多了,世界便隻好在河流上挂起三重帷幕。
第一重的名字喚作孤獨,第二重名為恐怖,它們都灰暗而可憎,用以吓退渴望同眠的歸鄉者。
第三重帷幕則不同,它光輝燦爛,美不勝收,使人相信那背後定然藏着更偉大而智慧的存在。
那便是至高存在的面紗,為它傳達旨意,勸阻歸鄉者返回幻界。
”
那是詐騙。
羅彬瀚在心裡評論道。
緊接着他墜入意識深處,做了一個漫長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