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在他堅持追問了整整十分鐘,且拒絕透露自己和路弗的談話内容後,荊璜終于不情不願地開口。
他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了幾下,像是在吸氣和吐氣,然後又緊緊地閉住了。
這種動作被羅彬瀚視為某種罵陣前的熱身。
他懷着緊張的心情等待着,結果卻發現荊璜又一臉沒趣地躺倒了。
“你他媽罵的話呢?”
“就是剛才那幾句啊。
”
“啥句啊?讓它自己想象啊?”
“是你聽不見而已。
那個是白河的古語,和古巫族的水文魚字原理是相通的,也被叫做‘幽言’,是專門說給魂魄聽的咒文。
除非剛好有聽識方面的天賦,否則凡人既聽不見也無法理解。
當然,就算你能聽懂,光憑你的聲帶也是發不出來的,因為你也沒有言識的天賦。
”
“咋地?是蝙蝠發超聲波啊?”
“你就那麼理解好了。
”
“那蝙蝠話也總得有個意思吧?翻譯翻譯啊。
”
“翻不出。
”荊璜悶悶地說,“那是你語言裡沒有的東西,就算能用通行的文字描述出來,裡面内賦的意義也會消失。
”
那聽起來确然十分玄乎,但羅彬瀚堅持要荊璜說得更明白一點,于是荊璜的嘴巴又開合了一下,然後告訴他自己剛才描述的是“兩顆相似的星星互相撞擊,随後同時毀滅瓦解,死亡的火焰布滿了天空”。
“你他媽唬我是不是?”羅彬瀚憤怒地問。
荊璜側躺在椅子上,用腳尖踹踹他的腿,示意他往後看。
羅彬瀚扭過頭,發現莫莫羅眼中蓄滿了悲傷的淚水。
“真是一件悲傷的事啊,玄虹先生。
”他擦着眼淚說,“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呢?難道大家就沒有共存的辦法嗎?”
羅彬瀚目瞪口呆地回頭。
荊璜看了他一眼說:“都告訴你翻譯不出來了。
這下懂了嗎?懂了就去讓那死燈泡眼閉嘴。
”
羅彬瀚隻好去安慰莫莫羅。
等到他這位忠實旅伴終于恢複如常,他又被雅萊麗伽叫去說明與路弗的交涉情況。
荊璜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旁聽,羅彬瀚疑心他已經睡着了。
他盡可能詳細地跟雅萊麗伽描述了整個經曆,包括那些最令人不快的細節,還有他認為最為重要的兩件事:“朝着歌聲最響的地方走”,以及夢境最後長着翅膀腦袋的怪物。
當他說第一件事時荊璜仍然像在睡覺,直到他提起那怪物奇特的頭部造型時,荊璜才坐了起來,向他詳細地打聽那生物的樣貌。
如今羅彬瀚自覺已變得狡猾了許多,且明白自己正掌握着某種程度的主動權(事實上他早在期待着這個時刻)。
他故意說得含含糊糊,每當荊璜追問細節時他也會反問些别的。
他尤其注意到荊璜很在意那怪物的衣着。
“你說他穿着很像阿薩巴姆的衣服是吧?具體是什麼樣?”
“大概差不多。
”羅彬瀚說,“你認得那東西?跟奶茶妹一夥的?”
荊璜不是很願意回答,但羅彬瀚學會了怎麼用自己手頭的消息逼供。
有兩三次荊璜很不高興地看向了雅萊麗伽,可雅萊麗伽隻顧低頭吃花,一點都沒注意他們的互動。
那百分百是裝的,于是羅彬瀚更加放心大膽。
他迫使荊璜答應要說清楚關于那個翅膀生物的所有情報,解釋“歌聲最響處”是什麼意思,此外每天至少允許羅彬瀚揪他的頭發三次(絕不能用蠻力阻止)。
那簡直就是大獲勝,直到雅萊麗伽開始搖晃尾巴,羅彬瀚才心滿意足地停止了勒索。
這件事讓他連續開心了上百個小時,直到他下一次見到路弗。
“謝謝你。
”他真誠地握住魔星的手說,“祝你路上撞同類,你倆都炸成石堆,骨灰帶火滿天飛。
”
“你很得意嘛,凡人。
”路弗癟着嘴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