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仍然不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一個幽魂,一頭怪物,又或者什麼别的生物,考慮到莫莫羅的情況那甚至真的可能是一顆星球。
當他質問對方的意圖時,草人發出一陣響亮的噓聲。
“别問些無聊的話!”它說,“來呀凡人!現在氣氛正好呢。
我喜歡人多點的聚會,不過兩人派對也不錯。
你還喜歡什麼形象?不不不,用不着說出來,你隻要在腦袋裡想想我就能知道。
”
羅彬瀚試圖停止自己剛才的思考,可那實在很難辦到。
很快草人發出一聲尖笑,随後砰然墜地,發出岩石般沉重的響聲。
它開始從腳底石化,一直蔓延到頭頂,變成一尊酷似莫莫羅的石像。
它的模樣和巨人如出一轍,隻有臉部扭曲着,如同一張痛苦而哭泣的臉。
“羅先生,請快逃走吧。
”石像用羅彬瀚極其熟悉的聲音說,“不要擔心我的事了,隻要你平安地逃走就好了。
”
“你有病啊?”羅彬瀚惱怒地說,“老莫的眼睛沒這麼小!”
石像張大了嘴。
裂紋出現在它的臉部,然後碎成了一地石塊。
羅彬瀚緊盯着它們,提防那怪物又從裡頭鑽出來。
“嘿,我可不叫怪物。
”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羅彬瀚猛然回頭,看到滿臉是血的宇普西隆沖着他發笑。
兩朵白色的喇叭狀花朵從他眼眶裡長出來。
花朵像肉質膜瓣般不斷開閉着,裡頭傳來那怪物的聲音。
“叫我路弗,怎麼樣?”它說,“這是你記憶裡魔鬼的名字!而我比他可風趣多啦!”
羅彬瀚給了它一刀。
他以為對方會像先前那樣躲開,但“宇普西隆”卻站在原地沒動。
彎刀捅進對方的腹部,把它整個點燃成了一個火球。
它開始慘叫,那聲音卻和宇普西隆一模一樣。
那聲音令羅彬瀚的臉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這不是真的,但那仍然令他感到強烈的惡心與惱怒。
那也許正是對方的目的,因此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慘叫的聲音又開始變成尖笑。
熄滅的火焰後露出一個焦黑可怖的人形。
它已看不出宇普西隆的形象,體表完全碳化,隻在崩裂的地方流出橙紅發光的液體。
“這感覺可真怪,你知道吧?”它狂笑着說,“你們這些肉囊袋子裡頭總有些有意思的東西。
噢,讓我試試這個。
”
它把手伸進裂口内,一片片地撕扯上面的碳殼。
羅彬瀚腦中既有漫天星空的癫狂笑聲,也能聽見對方口中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
這一次又一次無法理喻的場景終于令他無法自抑。
“夠了!”他脫口而出。
流淌着橙色血液的焦炭人停了下來。
它那眼皮剝落的眼珠咕噜噜地亂轉,狡詐而惡毒地盯着羅彬瀚。
“生氣了?你的脾氣可真壞,凡人。
”它說,“你介意尖叫幾聲嗎?沒準你喊破嗓子前就會有人來救你。
你們挺喜歡成群結隊的。
奇怪,外頭有這麼大的空間,你們倒天天擠成一團。
别的星星可不願意挨着我,還得我一個個上門。
”
它喋喋不休地說着話,突然間一隻手從它背後伸了出來。
那隻細手按在它的脖頸上,輕松地折斷了它的腦袋。
它立刻倒了下去,露出不知何時站在它背後的荊璜。
那一切的發展過于戲劇化,羅彬瀚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視覺。
他接連眨了幾下眼,直到再也聽不見頭頂星空的噪音,而遠處絢麗到令人作嘔的草海也黯淡下來,恢複到幽冷而安甯的青藍色。
荊璜站在焦黑的荒地上,周身散發着火焰般朦胧的光。
那形象簡直像是從天而降的英靈,使得荒涼的風景一下子光豔明朗起來,可他的左手仍然無力地垂在身旁,臉上挂着不耐煩的表情。
“呃。
”羅彬瀚說,“少爺,你哪兒來的?”
荊璜面無表情地踢了踢腳邊的人,然後甩着袖子說:“找來的。
你他媽吵死了。
”
他的聲音和言語聽起來都像極了本人。
羅彬瀚忍不住反複地瞄着他的頭腳,确認每一點細節都和自己知道的吻合。
出于内心他感到對方是真實的,可這一切實在來得太古怪了。
“你看屁看。
”荊璜說,“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