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柳喜上眉梢,韋氏卻是駭得臉白,急問道:“真人切莫說笑。
山中乃是清淨之地,怎會來得妖邪?又何必盯得那孤家小兒?”
赤柳道:“山中本來陰陽混雜,來去自由。
養條野蛇精麼,算不得什麼奇事。
”語氣輕薄,卻是不肯同韋氏正面答話,再三被逼不過,方才點了鶴首笑道:“你莫憂那小兒去路,區區凡山凡河,且攔不着他哩!你道他在塾中數載,讀書抄書,每日能得幾個時辰?旁的空閑卻是趁人不備,悄悄往山中跑了。
一來運足鍛體,二來專跟這幾隻鶴兒讨好。
也是些貪嘴好讒的畜生,平日已受道人養着,卻沒少吃外人給的蚌果,還帶人飛得外頭探路,倒不怕你主子罰你。
”
旁邊巨鶴為他一斥,當即伏頸低鳴,似人讨饒。
韋氏雖有千言萬語,一時心亂如麻,不知從何問起。
但見青都靈鶴這般馴服,便知這赤柳道人身份極高,絕非等閑的野修。
來去思索良久,終道:“既是如此,聽真人安排。
”方才止了尋回荊石的心思。
自是數月,李釣已在塾中五年,能識常字、算錢糧,又知農事雜學。
他自知不是個做文章的材料,便自結業歸家,同李禾一道種地。
李潭卻同鄰村一人結伴,動了行商的心思。
如是經營半年,一日正在縣中盤貨,忽有信客來尋,竟是荊石托得書信,自言已遍曆桢國諸地山水,考察地理風物,錄得民風經五冊,獸經十三冊,草木經廿四冊,奇物經三冊,輿圖志一冊。
一日行至南蹇河下遊,偶遇一書商大戶遭逢狐患,乃為其周旋治退。
彼家主人感念其德,專将其所著書冊收下,翻印出版。
所得之資三七而開,竟叫荊石拿得大頭。
自此路資便足,又得了薦信路引,正欲往榃國,沿小天鹭南下。
李潭讀得此信,咋舌瞠目,再看信後所附,卻是張指了李禾名姓生辰的飛錢票,竟有十兩,足得家中一年用度。
當下忙忙趕回鄉間,将信交與父母。
李禾讀罷瞪眼道:“怎地他出去遊曆,旁的不幹,淨是寫書?我看塾裡的先生憋些長腳文章,十天半月也是有的。
他這六七**十本,跟那母豬下崽似的暈人,是如何吐得出來?”
如是數月,荊石又複來信,自言已至小天鹭川中段。
期間多訪名醫、藥士,錄得藥經圖錄,因是配圖周詳,整理得宜,已得國書庫令采取,充入國塾庫中,所得資費俱捐國中醫館,以報醫士指點之恩。
這般書信往來,陸續來得四次,回回細處不同,而皆言所著書冊内容如何,不提自己近況。
到得第五回來書,離其出遊已過五年,自言行至榃國境南,本沿大天鹭川南下,誰想偶逢水禍,竟成瘟疠,隻得耽下行程,協同救治,便同當地醫官主事者交好,彼此談道論志,頗多相投。
其人号作绛昭子,俗名張端,字莊卿,乃居小天鹭川下遊桃林,曾從修道,又醫術精絕,常為貧者看治,而不取分文。
荊石既遇瘟疠,便與張端同在一館做事,久之而成良友。
如此數月間隔,總共來得三封書信,俱說天鹭川水禍之事,又屢提張端其人。
李禾讀罷,又是牢騷怨道:“成天到晚,盡說旁人之事,書也不顧寫得。
左一個張端,右一個張端,我看便是他娶了妻,還未比那張端親。
”将信丢下不顧。
他本無心之言,孰知待得第四回信來,李潭連夜奔至家中。
李禾取來一讀,見上頭寫道:前日水禍已平,方知張端是女,為榃國公卿之後。
經其父兄所薦,歲中将赴中土大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