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赫月道人千年潛修,一朝出關,見得洞外光景,問童子曰:“今是何人掌教?”
童子曰:“乃我師祖昊陽真人。
”
赫月聞而喟曰:“師父今已合道。
”乃以手叩刀劍,振發玉音,作一歌曰:“冰心槁念枯坐洞,緣避因果法沾身。
千年止水忽作醒,回首紅塵萬事非。
”唱罷随童子出。
二人入得蒼莨宮。
赫月見昊陽真人坐于靈龍瑞光座上,進前拜曰:“久暌掌教師兄,今日方得重見。
”
昊陽起座回禮曰:“師妹千年苦修,今日功成,可為喜賀。
”乃取腰間兩股靈繩,一者玄黑,一者素白,分系赫月刀劍之上,囑曰:“此物名喚相思索,是分陰陽二股,互為牽引。
陽繩縛制生人,陰繩鎮壓死物,師妹可善用之。
”
赫月謝曰:“本意再居洞中百載,以圖功,卻聞掌教師兄遣童子相喚,不知是何緣故?”
昊陽乃将巫祖之事相告,曰:“今受先師所命,坐鎮玉畿,掌管教務,未敢輕離。
諸弟子道行淺薄,亦不可用。
隻請師妹往王宮一行,将那妖孽化身暫除。
”
赫月應曰:“既是掌教師兄所請,便去走上一遭。
”當即問明道路,出蒼莨宮,駕起紅雲,直往都城行去。
到得郊地,正是夏時黃昏,信目一望,見得低處燕子群飛,便取一葉吹之,召來百鳥探問。
昔年赫月誅卻金烏,煉化其血,又以魂魄制紋,奪其焰心為己,故而胸中自有一股真火不滅。
雖損了本來道化根基,于離火之術卻多得幾分神通。
而金烏本為大獸,能令群鳥出沒,赫月亦得此技,乃引鳥雀相來,打聽宮中情形。
果有一雀啾啾作語,曰:“那宮中,可兇險,屍氣沖天。
有得鴉鹫,無得鳳凰。
貴娘娘,吃人心,奇哉怪也。
”
赫月聽罷,心頭雪明,忖曰:“想必便是那妖邪所化。
宮中凡人衆多,左右掣肘,不若将之引出,再施雷霆手段。
”便生一計。
當下赫月搖身一變,扮作一個跛腳老丐,風塵滿面,衣衫褴褛,進得都城當中。
其時黎王暴政,民生凋零,城邊乞者無數,枯骨伏屍,混于人中。
赫月見得此景,意甚哀憐,更動心火。
但念昊陽真人所托,當下隐忍不發,且往泥屍間落坐。
狀似癡木愚呆,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盡摘民間風言。
如是數日,見二宮差自道旁過,押得十來縛犯,俱是女子小兒,哭聲震天。
赫月一見,知乃良機,當即作歌曰:“路旁骨,繁若絮。
台上客,碩如鼠。
欲問生人去何處,皆作豺狼身下土。
”
宮差聞歌皆驚,循聲見一老丐,肮髒卑瑣,當即擒之縛曰:“老瘟鬼好不要命!今既謗上,且去磨裡碾上一碾。
”
赫月笑曰:“小老兒骨硬肉糙,恐碾得磨碎,怎生好賠。
”
宮差啐曰:“原來卻是瘋病。
”乃将其充入縛犯,一并提去長生台受刑。
及至台下,正逢黎抗王登台賞玩,飲酒作樂。
其人自飲海中紅泉,數十載不老,而性益嗜虐兇暴。
命将罪囚縛上台來,對女屍曰:“久見碾枭,甚為無樂,懲得多時,亦未見治化。
妻可有新法以試?”
女屍曰:“未若剝其衣裹,母子成對押入獅籠。
死一則可出,賭其生者孰多。
”
黎抗王曰:“善。
”卻聞哭聲乍響,竟是犯中有一老丐,呼來宮差問之,知坐謗上之罪。
但聽哭聲凄厲,尤勝女子。
宮人欲杖喝之,卻聞老丐曰:“小老兒非啼将死,乃因孤苦,無伴共入獅籠。
”
黎王樂曰:“此間犯人衆多,汝自擇一。
”
老丐喜曰:“善。
待得籠來,小老兒自請先入,好教擇人。
”餘人皆以為瘋癫。
少時獅籠運至,置于黎王案前。
老丐近籠而觀,黎王問曰:“汝擇何人?”
老丐笑曰:“滿台罪人,以陛下為殊,便與小老兒同入!”言罷忽而舉足,将左右宮差踢得囫囵滾地,又是揮臂亂打,蕩開金叉銀斧無數,眨眼搶到黎抗王案前。
黎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