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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雛雀啁啁而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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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下去。

    直到薩缇消失不見,她才小幅度地挪動身體,在不觸動角上鐵鍊的情況下悄悄觀察對面的囚徒。

     她實在沒多少選擇,在這方寸之地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被她看過無數遍。

    她可以逃進自己腦中的迷宮,但那并非毫無風險。

    相比之下,新囚徒的外表既新鮮又醒目,她姑且把這當作一種臨時的消遣。

     紅衣少年一動不動。

    他入獄以來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如此,令人難以分辨他究竟是清醒還是昏睡。

    直到傍晚時都伏給他們兩個送來食水,雅萊麗伽都沒看見他的背影哪怕有一絲顫動。

     每天一頓的口糧,照例是生肉和用内髒盛裝的腥水。

    自昨天開始紅衣少年便分毫沒碰自己的那份,雅萊麗伽不清楚他是在強自忍耐,還是像喝花心露水的精靈類那樣無需濁食。

    她以着一如既往的強韌精神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随後蜷縮在冰冷的地闆上入睡。

     她在夢中脫離了牢籠,依舊流浪在漫長無盡的荒野中。

    有些地方熱情好客,會給予她豐厚的招待與關愛,有些地方則對她的樣貌深惡痛絕,企圖用石頭和鐵叉把她趕走。

    她并不是很在乎他們的态度,因為那龐雜的迷宮裡記錄了太多相似的事,他們隻是一粒粒轉瞬即逝的微塵。

     長及人面的白草在她眼前不斷分開,像是過去她曾走過的某片無名野地,在寒秋的霜凍裡緩慢枯萎着。

    她聽到一隻鳥有點憂傷地低鳴,始終跟随着她前進。

    十步,五十步,一百步。

    她陡然意識到那叫聲并不是夢境的一部分。

     雅萊麗伽睜開眼睛,轉頭望向牢門。

    室内昏黑徹寒,凄厲如鬼怪的山風鑽擠過小窗,又沿着牢房中間的走道肆虐。

    這一切告訴雅萊麗伽現在仍屬深夜,但卻有一隻鳥低低地叫着。

     她循聲望過去。

    借着淡如薄霧的月光,她發現對面的紅衣少年正倚坐在牢邊,用側臉貼着刻滿咒文的欄杆。

    距離他不到一掌的牢外站着一隻灰撲撲的山雀,正仰頭打量着他。

     它看上去并非特别的物種,然而當紅衣少年沖着它伸出手指時,山雀展開翅膀,輕巧地跳了上去,随後又躍到少年的左肩。

    它撲撲翅膀,就此伏卧在少年的肩窩頂上。

     雅萊麗伽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會錯了意。

    她覺得自己從它啾啾的叫聲裡聽出了某種同情,仿佛它正為少年的處境而悲傷——不止是身陷牢獄的困頓,還有少年殘缺的左臂。

    山雀時不時用羽尖拂過那裡,像在确認紅袖底下真的空無一物。

     少年抓過扔在邊上的生肉,掐了很小的一片喂給它。

    山雀有一搭沒一搭地啄着,時不時親熱地挨蹭着少年的臉。

    它足足吃了半個小時,才在少年催促的彈指中飛出天窗。

     雅萊麗伽把這程都盡收眼底,感到自己像是做了個奇異的夢。

    她在黑暗裡無聲地觀看着,直到不知不覺地睡着。

    等到次日清晨她從寒冷中醒來,昨夜所見的一切都已變得難辨真假。

     但很快她便知道什麼是真的了。

     紅衣少年盤腿坐在監獄中央。

    他不再像前兩天那樣閉目昏睡,而是旁若無人地咀嚼着什麼。

    雅萊麗伽在他牢房的邊緣找到了那塊動過少許的生肉,而少年的腿上卻躺着一串沾滿露水的新鮮漿果。

     沒多久烏頭翁來了。

    大約是因為昨日維拉爾的事,他前來查看自己囚徒的狀态。

    當他走到牢門前時,紅衣少年吐出一顆牙齒大小的果核,打在他蒼老的臉頰上。

     “誰給他喂的食物?”烏頭翁高聲質問着獄卒們。

    無人敢于應答,都伏則開始雙腿打顫。

     少年鼓動腮幫,輕蔑地看着牢外的衆人。

    他摘下一顆野果,繼續拿它砸向烏頭翁,迫使這老巫醫閃身躲避。

     “把他抓出來。

    ”烏頭翁命令道。

     紅衣少年沖着他冷笑,然後又叼起一顆野果。

    當烏頭翁再要退後時,他卻朝都伏招起了手。

     “嗟,”他面無表情地說,“來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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