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萊麗伽和底波維拉爾的相識還不能說很久,但她已觀察過對方的許多生活細節。
維拉爾的頭發總是紋絲不亂,衣袍鮮豔如新,透露出他在第二峰中他的實際猜能如何,單憑詭客之血便足以叫他比千萬人更尊貴——寂靜學派與白塔最大的分歧,在于他們從不認為知性是天界力量的内在核心,甚至也不是必然要素。
蹈火而上的星辰之途毫無意義,因為血脈勝于心智,就像土地近于星空。
她大體可以斷定底波維拉爾從未遇到過這種境況。
被一個關在黑獄裡的囚徒如此藐視地驅趕,那絕不是維拉爾能理解的事。
就連庫瑪奧也因詫異而揚起了尾巴,但很快就因為雅萊麗伽的視線而收了回去。
他們都盯着維拉爾的背影,想看他會怎麼反應。
雅萊麗伽飛快地考慮了好幾種他可能拿來懲罰冒犯者的方法,不免有點替那新囚徒擔心,那還不至于真的叫她困擾。
她确實喜歡幼崽,但那不代表她得管一個叫她“妖魔“的小東西死活。
而既然他那樣莽撞地挑釁維拉爾,要麼這男孩确有自己的依仗,要麼他早晚也會因别的蠢事死掉。
維拉爾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着籠内的少年。
當他開口時聲音并不憤怒,更多的是奇怪。
“小孩,”他問道,“你是誰?”
他的背影擋住了雅萊麗伽的視線,令她瞧不見牢中少年的表情。
她隻得盡量把身體往牆邊靠,越過維拉爾的手臂去觀察情況。
紅衣少年冷着臉,沒有回答維拉爾的問題。
他的神态不像害怕,而是不屑于将名姓告知對方。
維拉爾等了一會兒,大約覺得自己的行為怪滑稽。
他輕輕地哧笑了一聲。
那種笑聲是雅萊麗伽過去所熟悉的,往往出現在維拉爾提起某個厭惡之人的時刻。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小孩。
”他說,“是誰把你關進來的?覃犸?枯葉夫人?”
他讓庫瑪奧叫個獄卒進來。
過了一會兒薩缇來了,他踩着踢踢踏踏的小碎步,貌似恭敬卻滿眼黠笑地出現在雅萊麗伽眼前。
“大人。
”他微微躬身說,“有何吩咐?”
“這小孩是誰?”
“我們不清楚他的名字。
就在昨天,曼羅斯提拉大人剛剛把他送進來。
他囑咐我們不得動他,其他的什麼也沒說。
”
薩缇柔順而讨喜地微笑着,眼睛裡卻閃爍着不懷好意的光。
雅萊麗伽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昨天都伏燒傷了手,薩缇不可能不清楚這件事,但他卻故意對維拉爾隻字不提。
傳說薩缇是枯葉夫人的寵兒,雅萊麗伽不清楚這謠言的真實度,不過根據半羊人對維拉爾的态度,她感到此事确實極有可能。
維拉爾微微揚起了頭。
他在聽到烏頭翁的名字後便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思考着。
站在牢中的少年似乎也對他失去了興趣,自顧自地走向牢房深處,對着牆壁盤膝而坐,留給外人一個矮小卻相當倨傲的背影。
那态度讓維拉爾又發出了笑聲,一半是遭受無禮的氣惱,一半則是真實地感到滑稽。
他沒有命令黑騎士們把紅衣少年從牢裡押出來,用咒縛銀鍊吊到監獄外頭的萬丈深淵上,也沒有要薩缇從下面的牢房裡搬來剝皮或拔甲的刑具。
看來他對烏頭翁的尊重勝過了對自己尊嚴的維護。
“我會親自去問德勒文。
”他态度冷淡地對薩缇說,“既然他這麼囑咐你們,那你們就該看緊這個小孩,别做些卑賤無聊的事。
”
“好嘞,大人。
”
維拉爾就這麼走了。
由于那紅衣少年打斷了他的雅興,他比平時至少早離開一個小時,這讓雅萊麗伽很感滿意。
她多少有點感謝那古怪又大膽的小孩,但同時也很清楚他活不了多久了。
薩缇站在兩個牢房中間,若有所思地左看右看,最後他還是轉向雅萊麗伽說,“嘿,美人,你那位前情人怎麼了呀?幹嘛打聽一個小鬼的事?”
雅萊麗伽伸伸腰,轉身背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