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算醒了。
”馬林說,“來點酒?”
羅彬瀚昏頭昏腦地接住酒杯,還搞不清此刻的狀況。
他隻覺得陽光強烈到睜不開眼。
而身下柔軟毛糙,是一片茂盛的草叢。
周圍很吵鬧。
十幾個野人在敲敲打打、載歌載舞。
那可能是本土的某種藝術形式,但對羅彬瀚而言除了嘈雜外沒聽出什麼名堂。
“我這是在哪兒?”他問道。
“村子北面的坡上。
”馬林說,“那白塔學徒把你從外頭搬回來的。
它的屋子空間有限,就把你放在這兒了。
”
“而我居然一直沒醒?”
“它說你看上去太累了,所以給你用了點助眠的藥粉。
那倒是挺貼心,不過我還是懷疑它的藥到底安不安——你睡覺時的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
羅彬瀚揉着眼睛說:“那也沒啥,我夢到個認識的人。
”
“女人?”
“滾,那是我發小的女朋友。
”
不知為何,馬林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混雜着驚奇和欽佩。
唱詩人聳聳肩,舉着酒瓶說:“如果你覺得這事兒不順心,至少酒杯永遠是你的朋友。
“
那安慰的語調讓羅彬瀚有點莫名其妙,但他确實願意喝幾杯熱熱身。
等到他的喉嚨開始火辣辣發燙,眼内的不适感也就消失了。
他想起了剛才的竹林之夢,不禁對馬林問道:“你說人夢到的東西真有意義嗎?”
馬林聳聳肩:“他們是這麼說的。
”
“他們?”
“法師、巫婆、預言家,當然還有藝術家們。
他們把夢當作浪潮的歌聲、諸神的傾語、宇宙靈感的具現化……反正就是這麼些玩意兒。
”
“你呢?你不也寫詩嗎?”
“我睡着後隻樂意想着女人。
”馬林說,“有時,是的,我會從夢裡撷取靈感。
但潤色組織總是要等到清醒的時候,所以我不認為這事兒對我特别重要。
”
羅彬瀚點點頭。
他對詩歌不感興趣,于是清了清喉嚨說:“有件大事我得跟你講一下,關于對面那個世界……”
“噢,萬蟲蝶母。
”馬林說,“世界末日,我知道。
今天早上剛聽見那白塔學徒在田裡頭尖叫。
它肯定心理壓力很大,居然用群體傳聲術到處吓鳥,我從旁邊路過,差點沒被它吓出心髒病。
”
他又若無其事地喝了幾口酒。
羅彬瀚瞟着他:“而你現在這麼淡定?”
“尋思着這事兒和我沒啥關系。
”馬林态度尋常地說,“那東西在剛出生時是很慢的,我們大可以直接坐上飛船逃走,或者再帶幾個野人,因為他們真的挺熱情的。
唉,我真心替他們感到遺憾。
”
“你這就想着跑路啦?”
“不然呢?等聯盟開完讨論會趕過來?那沒準都是三百年後了,他們會直接派調查員來,把這兩個星層都清理一遍。
如果他們來得再遲一些,那沒準需要對付的就是幾千個模拟文明。
不過他們以前也應付過更危險的事,沒啥大不了的。
至于咱們嘛,我看最後能做的就是多和這些野人朋友們喝幾杯。
”
馬琳舉起酒瓶,對着野人們高聲大叫。
狂歡亂舞的野人隊伍們也亂哄哄地向他揮舞手臂,拍打肚皮。
羅彬瀚從他們的神态裡瞧出了了馬林的慷慨——所有人都已喝得醉醺醺的。
無人在意世界末日,甚至連受害者們都在酩酊傻樂,羅彬瀚隻得跟着舉杯痛飲。
馬林給他鼓掌,還唱了一首祝酒歌。
那小調細膩柔情,竟然很是動人。
小箱哥也跑過來,趴在草叢裡聆聽。
羅彬瀚拍拍他的肩膀:“再過幾天你老祖宗的世界就殺過來啦。
你這落葉歸根也算是一步到位了。
”
“嗚。
”小箱哥同意地說。
羅彬瀚也跟他喝了幾杯,漸漸感到有點醉意。
他傷感地倒在草叢裡發了會兒呆,然後捅捅高聲唱歌的馬林。
“你覺得真愛會是魔法嗎?”他嚴肅地問。
“什麼魔法?”馬林暈乎乎地答道,“你看了什麼玩意兒?”
“我說現實呢。
”
“現實。
”馬林重複了一遍,“哪兒有現實?你瞧瞧他們過的日子,跟你可有半點相同?你能永遠忍受他們這樣渾噩的生活?你過你的,他過他的,命運互不相幹,誰也不曉得所謂的現實是什麼。
我不想說一個我從沒見過的東西不存在,所以真愛嘛……不無可能?你想想這事兒也挺玄乎的,你怎麼就能覺得某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呢?這就像從沙灘裡挑出一個最漂亮的貝殼,然後你還要永遠覺得它那麼漂亮,那麼獨一無二。
挺古怪的是吧?聽着像是怪物才幹得出來的事。
如果某天聯盟宣布世上部的戀人都是中了哪個古約律的詛咒,我肯定半點都不覺得奇怪。
”
“幹嘛非得是古約律?”羅彬瀚抗議道。
“我隻是打個比方。
”馬林含糊地辯解道,“古約律,它們總是最不可理喻,有時又長情得令你想不通。
”
“比如?”
“比如狼人。
他們大多很殘暴,可有些又會跟獵物們走得特别近,不願意吃掉它們。
那不止要被同族孤立,還會被襲擊和驅逐。
你看咱們那位白花花的朋友,他可曾向你表達過對自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