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留意到整間屋子都是磚木結構,跟整個星球的環境格格不入。
就在玻璃窗外,大氣環境常年低于零下五十度,星球表面的水凝冰不化,覆蓋整片大陸,地下和冰淵中則蘊含着大量液态碳氫化合物,使得整個星球自内部散發出恐怖的極寒。
而距離此處最近的恒星是一顆光芒微弱的白矮星,使得這顆星球短暫的白晝幾乎跟夜晚同樣昏暗。
鉛雲蔽空,寒風徹骨,确然如一個幽靈出沒的死者國度。
“你能想得通嗎?”馬林和他一起望着遠處的冰山說,“有人覺得現世不好,甯願硬邦邦地躺在這底下,等着一個更好的世道。
難道世上還有比這兒更糟糕的地方?”
羅彬瀚難以回答。
他是個在父母争端和家族紛擾中長大的人,通常不願評判别人的價值觀。
況且真心而論,他倒不認為這裡像馬林說得那麼糟。
這顆冰球寂靜、安甯、罕有人至,倘若有足夠的資源和設備在這兒建造一間舒适小屋,或許還有點網絡信号,那麼羅彬瀚覺得待在這兒也不錯。
他可以搞個溫室,種點正常的蔬菜水果。
他心中立刻閃現出宓谷拉的影子,于是匆忙地逃離思緒,給自己猛灌熱水。
坐在他旁邊的霜尾卻把馬林的話聽了進去,他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過去我認識一個住在森林裡的老人。
當我還年輕時他給予我很多啟發,并教導我如何抵抗對鮮血和狩獵的沖動。
在我心中沒有比他更接近智慧的人,然而他卻終日活在某種莫名的恐懼裡,最終選擇沉睡于此地。
我不知道他設定的喚醒時間是多久,不過每隔幾十年我就會來這兒逛逛,思考他為何要這麼做……也許他們确實感受到了我們未能察覺的東西?”
“又或者他們隻是單純把自己逼進了幻覺裡。
”馬林接話道,“當然,當然,他們是些聰明人,但你得承認智者亦有盲目之時。
若他們選擇自殺,那便是真的對世界灰心喪氣,我也沒啥可說。
可冰凍自己算什麼呢?抛棄現在,直抵未來,這豈不是一種惰性?況且我可不覺得未來會更好,我甯可就活在現在。
”
霜尾饒有興緻地歪着頭:“你不覺得未來會更好?”
“為何我得這麼想?”馬林說,“咱們看待過去時總覺得烏煙瘴氣,而未來的人顯然也會這麼看待我們。
你以為在那種世道醒來會有什麼好事?沒準他們隻會志滿意得,嘲笑我們是原始的猴子——或者灰狼,你懂我的意思——然後我們多半也瞧不慣他們,你碰到那些唠叨世風日下的老人就會明白這點。
再看看咱們的一生,童年時代啥也不懂,照樣輕松愉快,可成年後便得奔波忙碌,到了晚年呢?我都不忍心說下去了。
不,我不懷念過去,可也不想去未來。
這兩頭都是火海刀山,至于現在呢?現在雖然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但起碼我也習慣啦。
我甯可死在這個世道,也不想去未來知道終極真理是什麼。
反正那對我絕不會是個好消息。
”
霜尾聚精會神地聽他說完這番話,然後有點困惑地笑了起來。
“你真是個古怪又消極的人。
”他評價道,“不過還挺有趣的,是個打發時間的好伴侶。
”
羅彬瀚也開始思考起冰凍自己的問題。
他對這個世道是否糟糕尚且難以判斷,可倘若他把自己冰凍起來,那就意味着他将永遠見不到父母和周雨了。
至于荊璜倒多半還在,還有宓谷拉……這漫長的等待是否能靠偷懶逃過?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
門外的鈴铛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于是他起身開門,發現外頭站着滿頭冰屑、表情郁悶的荊璜。
“……你咋整的?”
“不小心撞冰山了。
”荊璜拂了拂頭發說,“周圍沒見着什麼東西,先回來看看這裡的情況。
”
羅彬瀚無言地彈掉他腦袋頂上的一粒冰屑。
這時屋角的波帕歡呼起來。
“波帕找到了。
”它高興地舉起雙手說,“法術骨殖動能服,存于六号湖第104倉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