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還不至于暈血,但對血腥恐怖場面的承受力也并不出衆。
他匆匆往那井邊的白骨堆上瞄了幾眼,立刻就把視線投向别處。
小院樸素、整潔而又安靜。
蓮葉枯萎的水缸、枯枝紮捆的笤帚,乃至于遠方連綿秀氣的山巒,一切都被籠罩在寂靜的白雪中。
整個世界似乎都失去了聲音。
正當羅彬瀚茫然不知所措時,荊璜突兀地出現在他身旁。
“這裡是蓮樹星的過去。
”荊璜說。
他大步上前走到井畔,抓起那堆白骨,毫不留情地将它們抖落一地。
“你自己看看清楚吧。
”他冷冷地說,“這是桑蓮死後的樣子。
”
羅彬瀚十分驚愕。
“桑蓮死了?”他糊塗地說,“老莫後來不是還碰見他了嗎?而且那麼多骨頭肯定不止他一個……”
他的目光落到骨骸上,話語便戛然而止。
他發現散落在雪地上的遺骸其實隻有一具。
那具遺骸的主體,是一條長度在七米以上、直徑超越成人手掌的脊椎骨。
在脊椎中段延伸出無數怪異的、好似魚刺毒牙般鋒銳的長骨。
那醜陋而兇殘的構造,即便僅剩下骷髅也令人戰栗不已。
那絕對不可能是人的遺蛻。
然而在那猶如魔龍妖蟒般令人作嘔的怪骨末端,清清楚楚地連接着一個屬于人類的骷髅腦袋。
不會屬于什麼别的靈長類,那腦袋的大小與比例,與周雨書房裡擺設的骷髅頭仿真模型一模一樣。
羅彬瀚如同着魔般癡然地望着那具遺骨。
他心中充滿了疑惑,恐懼,還有一種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感情。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使他渾身發抖的直覺——是宛如開始重溫某個噩夢,因此而深深刻印進腦海的熟悉感。
荊璜毫無表情地望着他。
“你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你口中的大善人會變成這副樣子?答案很簡單,為了對抗地絕這種概念性的大饑荒,他把一片沒有被原種占領的月境基質覆蓋到了這裡。
所有吞食過基質的災民都變成了約律類中的低等魔人。
表面上他們是靠泥土充饑,實際上就是把那當成了約律化的媒觸物。
”
荊璜的話讓羅彬瀚似懂非懂。
“……就是說,他把災民都變成了不死生物?全都不是人了?”
“是啊,如果僅僅隻是做到這個地步的話,影響也就是全部變成魔人而已。
但是桑蓮是個完美主義偏執狂,他不能接受災民們變成原種的眷族,所以把所有的概念效應都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如此一來,災民們隻是在地絕期間受到了輕微影響,等到地絕結束後很快就能恢複如常,而他自己則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
荊璜漠然地踢了一腳地上的骸骨。
“為了持續吸收來自月境的詛咒,他必須存活到地絕結束為止。
廟裡的僧人們為了支持他而自願獻身,一個個從魂魄到肉體都被他變成的怪物吃掉了。
靠着這些魂魄裡殘留的意志,他一直保持心智地堅持到地絕終結,然後在結束的那一刻把自己也殺死。
等那些躲在山腹裡的災民們重見天日,走進這座僧院裡時,留給他們的就隻有這種東西。
沒有什麼英雄,沒有什麼聖人,隻不過是肮髒醜陋的怪物屍體罷了。
”
他踏過白骨,走向院後的小廟。
那和羅彬瀚先前在蓮樹星看到的殿堂完全不同,隻是個寒伧破敗,猶如山神野廟般的矮屋。
荊璜推開屋門,屋室最深處供着一尊朽壞的木像。
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