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田院是一個廣大的坊區。
事實上,發生兇案的現場,就距離江畋臨時的宿所不遠。
随後,在聞訊匆匆趕來的本地差役和公人,漏洞百出的封鎖線中;江畋也輕而易舉的看見了,貌似慘烈的現場。
那是幾具不分老幼少壯,都被撕開了喉嚨,幾乎将全身血液吸幹一般,顯的異常消瘦、傷口發白的屍體。
除此之外,江畋還注意到,這些屍體胸腹處,深深的凹陷下去;就像内裡有什麼被抽幹了。
如此慘烈的一幕,哪怕隻是被外人瞥見一斑;也不由激起了大呼小叫的驚聲連連,更在剛剛入住的行旅團隊中,引發莫名的驚恐亦然和高度緊張。
一時間,随着驚懼和猜疑的彌散,福田院被封閉。
而幾乎所有人,都在後續差役和公人的驅使下,倉促回到自己的住所和院落,将門窗緊緊的封閉起來;又在搖曳的燈火中,竊竊私語或是低聲攀談着什麼;幹脆就有婦孺忍不住,呦哭和啜泣起來。
然而,江畋卻成了那個例外;因為其他幾名士子,還在夜市中頑耍作樂;而另一位同行公幹的長吏,更不知道在城内何處眠花宿柳。
因此,江畋作為這隻臨時行旅團隊中的,身份最高的人選之一。
被康州順興車馬行的掌事和标頭、鞭長,一緻請到了福田院内的伽藍堂;充做一路上的旁證和某種官面上的見證人。
然而,在場那些滿臉焦慮和惶急,乃至眼神頗為不善,看誰都像嫌犯的公人們。
在見到江畋通過曹元深,出具的告身和過所之後;頓時就變成了肅然起敬的表情。
雖然,江畋所使用的助教身份,在安西都護府本部的疏勒鎮,乃至是安西大學堂而言,隻能算是微不足道一分子。
但在這些最底層的胥吏、公人、差役面前,卻是不折不扣的官人身份。
更何況“他”還姓夏名雅,字伯陽。
在告身名籍上也寫的清清楚楚,出身北庭都護府堅昆都督府;劍水(葉塞尼亞河)夏藩。
也曾是堅昆都督府境内,黠戛斯汗國的大部落之一;黠戛斯可汗自稱漢朝李陵的後裔,以黑發黑眸為貴種、紅發、黃發為奴婢。
在唐中宗時就與李唐皇家聯宗,夏氏先人亦随之,獲得唐式的賜姓。
後來,梁公以大軍掃北,平定四分五裂的回鹘汗國。
黠戛斯各部亦以叔侄之藩的名義,發兵響應和合擊回鹘王廷;又感召其大義與文治武功,追随鞍前馬後,轉戰了草原大部,成為首批塞藩之一。
隻是後來,劍水夏氏藩國的主支,長期久住在長安、洛都;而将藩邸封土,交給了五支分家和十一姓使臣代管;世代坐享其貢賦和租稅,再也鮮有回到劍水的藩邸/祖地;跻身兩京諸多勳貴世族。
而到了前代的京兆夏氏家門,更是出了一位太子妃/追贈文敏皇後;也造就了澤及當今的大國舅家,以衛尉卿夏東海為首的顯赫家世。
因此,這位被江畋頂替的夏伯陽,也是京兆夏氏的遠支族人。
在理論上,隻要沒有出五服之輩,或是隔了三代血親;就可以算是大國舅家的親族。
也可以在日常文印書寫上,使用夏氏的霜花家徽/印記,獲得些簡單和隐性的便利。
雖在遍地權貴子弟的東土。
這種出身拿出來,屁都不是一個;以至于隻能在安西大學堂,老老實實的入學和積累學績,勉力考一個留校助教身份。
但在這些外域和邊藩之地,還是有那麼一點,拉虎皮做大旗的威懾和影響力。
尤其是已故的蒙池國主/西河郡王,年少時配屬的世子師傅之一;就是出自京兆夏家的支系,也是安西大學堂内,小有名氣的大儒/名士;人稱“抱石先生”的夏光庭。
其人雖故但還有一些淵源在。
正在安西大學堂任教的夏伯陽,受出身京兆本家所托;前往探訪其後人/族親,乃是再正常不過的情由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