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瓢澆如注;暮色漆黑、不見五指;就仿若将這處谷地/平野,鋪天蓋地的籠罩進了,無窮無盡的雨水當中;一直下到了後半夜,依舊未曾停歇分毫。
以至于河水暴漲的嘩嘩聲遠近可聞。
就在這一片晦暗中,身為斥隊頭目的張自勉,也有些心神不定的披上膠皮雨罩,打着風燈走出了不斷淌水的馬棚檐下;然而,原本在馬棚内還算是熾亮的風燈,一出室外之後就轉瞬變得暗淡起來。
就像是這世上所有的光亮,都被鋪天蓋地的黑暗所吞噬了一般;隻剩下風聲雨幕之下,遠近多處營帳、據點中,隐約透出的點點暗淡光源;以及他手中勉強能夠照亮風燈周圍,的一小環光圈而已。
頂着拍打着臉面生疼的鬥大雨珠,努力睜大眼睛分辨着四周的張自勉,深一腳、淺一腳的檢查其這處,獨立于高處哨壘的情況。
剛吃下沒多久的熱湯餅和炙肉;随着滲入甲胄的濕冷迅速消散殆盡。
這場豪雨也下的太過蹊跷和突然了;在這涼爽的山中初夏之期,卻讓人感受到了秋冬時節的濕凍。
盡管如此,張自勉還是努力跋涉着,沿着這處範圍不大的臨時哨壘,各個方向都仔細的走了一遍。
确認一切哨位如常,值守的士卒警惕無虞,這才重新轉回到做過防水處理,卻依舊在點點滴滴滲水的馬棚内;這裡雖然人畜混雜而氣味不怎麼好,但好歹有現成火塘和便攜烘爐,以及烹煮的熱食。
昏暗的火光和影子潺動下,十幾匹卸下鞍具的坐騎,正緩緩嚼着袋裝的豆粕和草餅;偶爾發出低沉的響鼻聲。
一些士卒已靠着牆邊的鞍具,裹着毯子輕輕的打着盹;另外幾名則是攪動着長柄鍋子。
在微微翻滾的熱氣中,事先削條添入其中的牛羊幹脯、風幹血腸,還有啟封的豆子肉湯、魚松、肉醬罐頭;正在煮出一層層厚厚的血末和油脂,讓人一看起來就食指大動;而鍋邊更是貼着濕餅子。
在熏黑的鍋子與大根木柴堆炭的火塘之間,還有用枝條穿挂着的、肥瘦相間的大塊帶皮羊肉;在火上炙烤的滋滋流油,呈現出紅黑相間的成色;哪怕隻是最簡單的撒鹽、蘸醬,亦是上乘的美味……
随着張自勉卸下鬥篷式的雨罩,解開濕淋淋的布面甲和内襯皮兜,這才發現就連輕薄夾衫和無袖裡衣的胸膛部分,也被無孔不入的雨霧給浸透了;被熱烘烘的火塘貼近一烤,卻生出了别樣的舒坦。
就在他烤了個身子的半熱,挂在木柱上的計時沙漏,也落到了盡頭。
随即,一塊小巧的金闆被敲響;在清脆的回響聲中,卷毯而眠的數名軍士,瞬間就睜眼清醒過來,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穿戴好。
然後,紛紛接過一大勺雜燴湯,沾着卷上半生不熟羊肉的貼餅,三下五除二就送入腹中;這才披上僅有的幾身膠皮雨罩,沉默而安靜的依次魚貫而出,消失在濕透的簾布背後,恍若無盡的雨幕中。
然而在片刻之後,張自勉明明困倦的眼皮都耷拉下來,卻依舊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中刺激着他;令他始終都沒法安然入睡,反而眼睛越發的酸澀;又像是被煙氣熏到了一般,不由自主的眨個不停。
最終,無心休眠的張自勉,看了一眼木柱上重新被倒置的沙漏;突然開口問道:“第二組換防的兒郎,已經出去多久了?”看守爐火的一名年輕軍士聞言道:“大抵過了半刻時分(十分鐘)吧。
”
“不對!”張自勉當即一股涼意,從頭頂激靈到腳底:“為何還未有人換防回來?快,所有人等立刻披甲持械,遠離火塘和門口,靠牆相互警戒。
”随後,張自勉當先捉刀提槍,湊到一處牆裂邊。
透過柳條和樹枝為筋骨,敷泥而成的土牆裂隙,輕輕的用一隻箭矢,向外推出一條窺探的小孔。
依舊是一片風雨如晦的漆黑夜幕;但是,本該有人監守和随時維護的哨位燈火,卻全數消失不見了。
刹那間,一點宛如豎瞳一般的幽光,正對着牆後的張自勉眼眸;也将他驚駭的狠狠全立一推,穿隙而過的箭簇,像是隐約刺中、戳破了什麼空泡;在棚屋外的黑暗中,驟然炸響開一聲尖銳的怪叫。
下一刻,一隻滿是鱗片的尖爪,突然就戳破了四分五裂的柳條覆土牆面,狠狠的向着内裡一掏;卻是抓了一個空處。
因為,張自勉已然蹬牆退開,同時一刀斜斬探入的鱗爪,卻如切厚革嵌入半刃。
被鱗爪卡住的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