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瓜沙鎮守能夠牽扯和分攤到的責任,其實相對要小得多,但同樣須得謹言慎行。
畢竟,沒有人相信這位「妖異讨捕」,真的就隻是沖着那些異常事件而來;而關于對方之前的履曆和諸多傳聞,也同樣可以證明這位上憲,可不是傳統的官場規則和現有成例,輕易得以約束得了。
或許隻要他願意,地方上又有什麼事情,不能成為這位大動幹戈的借口和理由呢?至少在施景軒的治下,這諸多利害關系牽扯之下的瓜沙之地,也有好些東西是經不起較真,或是認真追查下去的。
原本,他也是極不情願的參合到此事中來的;但是,不久之前他與本地包養的相好,城内栖雲苑最出色的頭牌娘子,私下幽會時候;卻遭到了号稱「萬裡沙」死士的刺殺和驚擾,不得不有所表态。
所以在經曆了不怎麼愉快的多方會商後,他回來的第一件打算,就是召集州城所有部屬,搶先清理掉一些積年日久的弊情和内患;然後再全力驅逐和勸退一些,潛隐境内日久的諸侯外藩背景勢力。
然而,他的這番全盤打算,在抵達了州衙所在的子城時,被燈火通明、人影綽約的州衙大堂,給瞬間驚散當場了。
而他居然沒得到分毫的通報,就連原本留在州衙中的親信部屬,也無人出賴迎接。
「什麼人,竟敢……」施景軒身邊的扈從,當即有人厲聲呵斥起來;卻被他揮手喝止住了。
然後,施景軒卻是主動落馬下來,走上府衙的台階,對着默然值守的青袍鱗甲軍士,和顔悅色的詢問道:
「可是,京中的上憲,已然抵達本州了?」在得到了對方默不作聲,卻以目示意的變相回應之後;施景軒又深吸一口氣再度懇聲道:「本官兼為地方父母,但聞知不勝欣然,還請代為通傳一二。
」
因為在這一刻,他已然從衣甲上認出了這些軍士,從屬于南衙十六衛之一左骁衛的身份;身為本地的防禦使鎮守,他固然擁有征調城外紅柳營内駐泊衛軍的權宜,但卻不能直接命令他們守衛州衙。
然而,當他再度踏進了占據小半個子城的州衙,平日裡用以充當校場,兼帶年節假日的馬球、鬥球場的前庭部分;卻再度被撲面而來的濃重腥氣,給熏了一個趔趄;然後,就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中。
那是一堆宛如小山一般,盤踞在前庭大半空間的巨腭蟲獸;哪怕是死氣沉沉的匍匐和蜷縮着,依舊擁有某種攝人心魄的無形壓力和威脅感;更讓施景軒身邊重金招攬的,豪傑高手們相互駭然失色。
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如此一堆數丈高的山堆巨蟲,又是如何在毫無影響城坊街區;也未嘗拆除高大的門樓、牌坊的情況下;出現在州衙之内的。
因此,當他們費了一番功夫繞過這隻巨蟲屍體後。
包括施景軒在内的所有人,都似乎失去了言語和聲音;而昔日一草一木無比熟悉的州衙,此刻也顯得如此陌生;無論是行走往來的官屬、吏員,還是值守的将弁、武官和差役、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直到施景軒被帶路的軍士,領到了位于州衙内審的三堂;陳列在台階上的一行事物,更是讓他忍不禁腳下失足,差點就狠狠絆了一跤;因為就算他再怎麼眼神不好,也能看出酌金特有的紋理光澤。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又分外的心驚肉跳起來;顯然,在就西州、伊州和焉耆鎮聯手,發起針對金山(阿爾
泰山)巨寇「萬裡沙」的讨伐之時;從天而降的朝廷憲使,就已然查獲了關鍵。
在短短幾步内,已在利害得失的激烈權衡之下,轉念數想之後的施景軒,也毫不猶豫的對着,背手肅立在熾日黃沙大屏扇面前的身影,卑躬屈膝的高聲道:「上憲明鑒,下官有重要内情要舉發。
」
然而,這時的外間缺傳來一陣短促的喧嘩聲;卻是施景軒被留在外院的随從中,突然有人偷偷溜出人群,又在被察覺之後猝不及防的擊倒了,數名擋路的同伴;縱身越上了牆頭飛速向外奔竄而走。
但是,還未等大驚失色的施景軒,張口怒罵和為自己開脫、撇清一二;就見那名外逃的親随,再度慘叫一聲,自牆頭上仰面而倒;重重跌墜在地上,砸倒了一片花木,然後,又被銀色的兜網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