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燈火乍現。
被雨水沖刷光淨的灰瓦高牆之後,一片朦朦胧胧、花樹繁茂的庭院,赫然就在眼前。
幾處燈火搖曳的大小建築,遠近不一的散布期間。
隐約間還有若幹打着燈籠的奴仆、婢女之流,行走遊曳廊下。
而江畋同樣是有備而來的,按照已經獲悉的内情,他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作為家主燕敬榮日常起居,所在的正寝建築之内;然而,裡面雖然徹夜點着燈火,并有人躺在被中熟睡,卻隻是兩名女子。
因此,江畋又退而求其次的來到,側邊建築的書房、小花廳和藏寶室;仔細的巡曳了一遍,沒有什麼發現之後;就故技重施,将一支燈座上的蠟燭拍歪,頓時就點燃了絹紗的罩子,燒出一蓬明焰。
片刻之後,随着一群冒雨湧出的奴仆,大呼小叫的拿着各種器具,撞門而入進行撲滅;江畋卻暗中随着一名,滿臉褶子卻腳步匆匆的老蒼頭,七拐八彎來到了大宅前廳,一處門廊内低聲請示什麼;
待到對方重新離開之後,江畋也就自然找到了,作為此次目标的燕敬榮;然而坐在一張塌子上的他,全身上下隻披着件輕紗袍子,滿臉都是徹夜尋歡作樂,積累下來的倦怠與晝夜颠倒的淡淡眼袋。
而在他身邊的塌上,還卧着衣衫蓬亂的他人;隻是從胸膛和喉結上看,這赫然是一個少年人;身上還對着隐約的新舊傷痕。
江畋也禁不住眼角抽搐,好吧,這些富貴權門,還真是藏污納垢玩的花;
下一刻,就見這位已經年過四旬,卻依舊保養得富貴體面的燕敬榮;突然就翻臉的将對方扯下來,又低聲喝斥、推搡着,就這麼赤足披發的驅趕出去。
待到低低的抽泣和告饒聲,在雨中遠去之後。
他才重新端坐下來,靜靜思量了片刻之後;才重新站起來到了一處靠牆的花架前。
然而他卻沒有賞花或是做些什麼,而是用力向内一推;頓時就露出一個隻容側身通過的裂隙,赫然一個掩藏夾壁。
而在夾壁内的空間也不大,隻有三步寬卻長達兩丈;被放上了成排的屜櫃和擱架;擺着一些珍寶賞玩之物,或是挂着明顯出自名家的畫軸;而燕敬榮則是徑直來到了最内側,打開盡頭牆面中暗格。
随後,他拿出幾封皺巴巴的信箋,卻是意味深長的長歎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原地思慮再三之後,才将其湊到了側邊點起的燈燭上。
就在火起下一刻,他就突然後頸一痛,眼前發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多久之後,滿腦子昏昏沉沉的燕敬榮,被震耳欲融的聲嚣,給瞬間驚醒過來;然後,他就發現自己正處在,一處熊熊燃燒的巨大深淵邊,所延伸而出高台之上,下方回蕩着塵嚣之上的哭喊。
不斷有各種怪形怪狀的異類,盤纏和攀附在燃燒深淵的内壁上,張牙舞爪翹首以盼的等待着深淵邊緣;被牛頭馬面之類,手持猙獰尖銳兵器的軍卒,所不斷驅趕、推搡,跌墜如雨的赤身男女老幼。
還沒等被這一幕吓得肝膽欲裂的燕敬榮,用全身氣力發出慘叫;他的喉嚨就被無形之力扼住,眼睜睜看着自己懸空提拎到深淵上方;同時一個無所不在的浩蕩聲音喝到:“焦炎火獄,豈容擅闖!”
下一刻,燕敬榮就被吓的昏死過去;當他再度醒來,發現自己又在高台邊緣之上;同時,那個浩大空洞的聲音再度問道:“爾等何方遊魂,安敢亂入地府,想要魂飛魄散,永世磨滅麼?”
與此同時,在高台周圍悄然而現的,無數死狀凄慘、奇形怪狀的半透明遊魂,也随之凄厲的慘叫和哀鳴起來;而何嘗受過這種驚吓的燕敬榮,也已是六神無主,魂飛魄散的,如數倒出了生平所知。
半響之後,江畋看着已經兩眼翻白、口涎橫流,癱坐在地隻能發出赫赫聲的燕敬榮;收回了按在他腦門上的爪子,放棄了更進一步的探知和感應。
不過僅是在這場幻夢中得到的供述,就已足夠了。
隻是作為代價,他很大概率就此神智錯亂,變成一個精神崩潰的廢人;既沒有辦法提供實證的口供,也沒有辦法用來指證更多的人。
因為是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強行入夢的結果,而不免會用力過猛。
倒是他臨時起意,想要燒掉的那幾封,不具名的信箋才是關鍵。
直接将所有的事情,引到了未曾想過的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