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創下這番功業的王玄策,都有機會成為僅次于玄奘法師,開拓外域的一代名人;但是一個意外讓他的晚年飽受打擊,乃至籍沒無聞的悄然而逝。
因為他最後出使時帶回一位天竺方士。
此人名曰那迩娑婆寐,自稱壽命兩百歲,有長生之術。
當時的唐太宗已經病重,嘗試了多種藥石和方劑都無濟于事,于是就破格改吃那迩娑婆寐造的天竺密藥;結果短暫稍有好轉後就迅速駕崩了。
雖然新君繼位後最終追責起來,天竺方士那迩娑婆寐還是被放還回國;但是身為朝散大夫、鴻胪寺少卿的王玄策,也不免受了牽連被貶放遠州。
用餘生時光寫下了這套《中天竺國行記》銘記生平。
不過,因為他身後的家族沒有出色的子弟和名人,又牽涉進太宗晚年病死的為尊者諱中。
因此,這套凝聚他大半生心血的《中天竺國行記》,居然在家門流傳中散失了,隻剩下一些隻言片語記錄。
僅存在唐釋道世所撰《法苑珠林》之類的佛教著作中;更可笑的是,後世近代社會的印度立國,所編撰和修訂的曆史教材,同樣要在不知道十幾傳手的《法苑珠林》等,中國古代佛教著作中尋根。
但在這個時空線上,王玄策身後留下的這部著作,終于又機會廣為傳揚于世了。
而且與玄奘作為僧人遊曆的角度和視野不同,王玄策則以使臣/外交官、軍事征服者的角度,去觀察和評判當地事物。
更何況,他還親自參與和指揮了,從北天竺到中天竺的一路征戰。
因此,從政治軍事角度和經濟文化價值上,其實更勝于被曆代大唐君臣,當做西域軍事攻略指南的,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
對了,作為重要參與者,副使蔣師仁現今還活着,隻是已卧病在床不良于行沒法手書;唯有神智還算清醒。
因此他也把這事當做自己臨終前,足以澤及子孫乃至留名青史的莫大功德,竭力配合之。
所以,最終出版的《中天竺國行記》及其附注,遠要比《大唐西域記》更加厚實的多;不過,與這種用作私家收藏的大部頭相對應的,其實還有用市井語言,适當誇張修飾過的超級精簡節選版本。
主要是把其中的人物經曆,分别炮制成諸如《王大使出生入死》《蔣副使直奔泥婆羅》《戒日王喪亂記》《天兵大破茶镈和羅城》,之類短小簡略的故事場景;方便以口語在市井民間流行和傳揚。
也因為這些傳頌故事所掀起的熱度,原本已經在朝堂上寂寞無聞的王玄策,也由此再度進入到高宗和天後的視野當中。
不過這時距離太宗去世,高宗在位已有二十六年了,也沒人記得當年的隐晦。
因此,沾着太子李弘進獻修書成果的光,那已經去世多年的王玄策,也被恢複出身和官職,又恩加追授銀青光祿大夫、鴻胪卿;特許擇一族子繼承他的門第和蔭澤,算是對其生平重新蓋棺定論了。
但是,相對已經被上層所熟知的《大唐西域記》和《中天竺國行記》;在民間被讨論熱度最高的,卻是另外一本《經行記》。
沒錯,就是未來但羅斯之戰中被俘的杜環,寫下的歐亞非三大陸遊記。
隻是,與晚年命運坎坷的王玄策一樣,身為城南杜氏子弟的杜環,一路輾轉從非洲的三蘭國(索馬裡)渡海回國之後;面對的是安史之亂帶來的山河破碎。
因此他餘生寫下的《經行記》逐漸失傳。
幸賴其大名赫赫的族叔,輔佐了德宗、順宗和憲宗的貞元宰相杜佑,在其所撰二百卷的《通典》上,引用和著錄了七八篇來自《經行記》内容;才讓後世人有機會一窺,這部展望外域的曠世之做。
當然了,在這個還未發生着一切的時空當中,這部作品就需要稍加修整和改頭換面;才能将其放出制版印刷。
因此目前隻完成其中一部分,而在《古聞今要》的副刊之一《海内奇談》上長期連載。
而負責其中的改稿和校正的,正是鄭娘子和婉兒母女。
盡管如此,這也是第一部提及遠離中土萬裡之遙,諸多域外國度一手資料的著作;對于當世的大多數人等,也幾乎充斥着颠覆性的全新認知。
但在另一方面,其中提及的大秦/拂霖國等遙遠異國的存在,卻是有真真切切的使者常駐在長安;其中最早一批人,甚至可以上溯到太宗朝;足以對其中進行對照和驗證,自然也就把相應話題炒熱。
當然了,這其中自然也有太子李弘的人,籍此推波助瀾、火上澆油,努力将聲勢做大之故;卻是為了某種将來預期的鋪墊……畢竟在後世,不管哪個時代的穿越題材,五方天竺都是免不了的墊腳石。
故而,在這種忙碌紛繁的氣氛中,就連鄭娘子也開始隔三差五的不歸家,而女孩兒用來躲清靜的貓坊,也不能例外;時不時就有成疊的書冊被用推車送進去,然後又重新打包分類成盒送到别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