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子李弘的回歸,原本按部就班的東宮上下,也像是被上足了發條的機械一般;緊鑼密鼓的加速運轉起來。
而他在光順門内的例行聽政,也變得越發正式和務實起來;不斷有人被提拔或貶斥。
或者說,如今太子李弘的勢力和聲望,已經足以支持他做出更多的改變,更進一步的人事調整。
比如,留給京兆府少尹最後一點體面,準他就此告老還鄉的同時,京兆府中下曾官吏被汰換了一輪。
而籍着宰相遇刺和刑場逃囚事件的餘波,在光順門内的聽政朝會上;又有人将矛頭對準了在中元節突擊決囚的刑部司,以及在後續追拿中表現不力,讓人犯多次逃走的金吾左右翎衛中郎将/六街使。
因此,除了相應主官受到不同程度的罰俸、考功減等的處罰之外;太子李弘又應臣下所請,以協理和督辦為由,派遣一些東宮所屬加入其中,乃至暫代一些因此缺位職事;直到案情徹底歸結為止。
而後太子李弘銳意進取的第三把火,卻是燒向東西兩大市所屬的市令和常平署;因為突擊搜查東市所獲得的違禁品和不法勾當,讓身為直屬上級的太常少卿鄭休遠,一時臉面無光而主動上門請罪。
但太子李弘卻是好言寬慰之的輕輕放過;但作為相應權衡和妥協的代價;市令和常平丞都要因此換人了。
但繼任的人選乃是另一位留都宰相,大學士蕭德昭的門人,幾乎連夜上門以示讨好和恭順。
雖然對方信誓旦旦的全力配合與協助,未必會有多少真正的成色;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他們也不至于成為,東宮影響和滲透兩大市内的營生,并籍此繼續開拓更多财源和域外商路的妨礙了。
當然,在這一切紛擾之外,其實還有鮮為人知的第四把火。
就是十幾名初入仕途的年輕選人,懷着澄清吏治和至君堯舜的理念、志願;在太子李弘的暗中推動和資助之下,加入到了禦史台的備選。
與此同時,在長安和洛陽的諸多書坊中,開始大量上架一系列的新書;引的當地一時争相閱覽。
其中最有名的,無疑就是十一年前去世的一代高僧,玄奘三藏所著的《大唐西域記》官方重校版本。
尤其是其中一部分敏感的内容,被重新删改過,并增加了許多“秩名”“無名商”備注和小傳;來證明五方天竺的風土人物,及其富熟豐饒程度。
與之相對應的,還有王玄策的《中天竺國行記》。
卻是在他寂寞無聞的去世之後,由他代辦身後事的從子(侄兒)僧人智弘,代為捐獻的書稿十卷,繪圖三卷;并召集了當年追随王玄策數入天竺,而尚且在世的使團成員,進行了相應補充和校準。
雖然王玄策在後世,以“一人滅一國”,與副使蔣師仁指揮借來的1200名吐蕃兵和7000尼婆羅兵;就輕易橫掃了北天竺到東天竺的大片區域;擊破敢于襲擊唐朝使團的新興勢力,那伏帝阿羅那順。
最終,攻破王都茶镈和羅城,降服五百八十座城邑;又在乾陀衛江(恒河支流)大破那伏帝王後請來救兵。
俘獲阿羅那順及王妃、諸子、大臣、貴族等,男女三萬多人、牛馬二萬餘送到長安獻俘。
如今的阿羅那順的後代,還在殿前值役。
此後他又三度出使天竺,從東天竺王屍鸠摩處,獲得牛馬三萬,及弓、刀、寶珠,纓絡等物;從迦沒路國獲得異寶和版籍地圖,賜予當地老子像以為供奉。
還從最後的佛門聖地——大菩提寺/超日寺,帶回來寶珠、大珍珠八箱、象牙佛塔一、舍利寶塔一、佛印四等供物。
但最關鍵的是在高宗龍朔元年(661年),王玄策奉令從天竺帶回10名制糖大匠。
由此在天竺淋曬制糖法的基礎上,改良為中土特色的“竹甑法”,制出顔色較淺亮的精沙粒糖。
這種印度沙粒糖的梵語名稱是“sarkarā”,時人音譯為“煞割令”;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時代進步。
不過在當下,其實已被更先進的浸染法所取代,而成為東宮名下遙控的賺錢門路之一。
除此之外他的數次出使。
也由此開辟出了一條中土通往天竺的穩定商路,既穿過吐蕃勢力範圍的青海/羌塘道。
當然了,此事既有利也有弊。
吐蕃更是由此窺見了,五方天竺的孱弱和無力;開始将天竺當作肆意橫行的後花園。
而沿着這條山高水長的險道,頻頻越過群山阻隔,殺入東天竺諸國境内肆意抄掠。
雖因為氣候不調無法長期占據,但通過抄掠和勒索貢賦,獲得了大量财富、物産和掌握先進冶煉技術的天竺工匠。
這也是當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時,指定陪嫁的諸多書籍和工匠中所缺失的重要一環。
再加上當時青藏高原在内世界範圍内,普遍性的氣候轉暖和降雨線北移;不但大大降低中原用兵塞外的軍事成本,也成為了吐蕃王朝,崛起于高原的重要養料;不過這都是未來才會發生的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