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多見的,還是充滿排洩物與腥膻味的大小羊馬市、大畜市;以及與之相鄰不遠,販賣粗布、茶餅和鹽塊的簡陋棚子。
販賣香料和藥材的攤位、店鋪會規整一些,甚至還有專門前店後倉的樓房。
但又夾雜着好些烤肉和做餅的鋪面;經由抱着籃子裝滿吃食的小販散布開來。
而城下坊中看起來最整齊、最像樣的,則是專門提供寄存服務的邸店、坊櫃;旁邊往往還分布着客舍旅店和酒家飯莊。
還有典當雜物的質鋪,販賣幾手舊物件的沽物店,乃至是兌換金銀财貨的錢号票莊。
而在這些街面店鋪包圍起來的居民區深處,時不時還簇立若幹潛火鋪的塔樓和望台;隻是看起來不免形制各異。
有些是标準夯土包磚的城牆塔台,有些八面、六面的磚木佛塔形制,有些則是外螺旋階梯的柱塔養子;還有一些則是最簡陋的小号木質塢堡哨樓;或是上小下大的土磚平頂碉樓;插滿傳訊的小旗。
城下坊的大多數街道中,都鋪上了相對堅實的大磚、碎石、卵石地面,以及引導向兩側的明暗排水溝渠;而在靠近城牆的部分和主街道上,則是變成了相對整齊,遍布車轍印記的大片灰麻石地面。
由此也可見幽州/盧龍府,曆代積累下來的财力與富庶一斑;要知道,圍繞着幽州外郭的城下坊,又何止數十裡的方圓呢。
而唐代的幽州城,雖然不比後世的金中都,元大都,以及明清的北京城。
但同樣也是一座城牆三四丈高,南北/東西寬達十數裡的巨型方城;而江畋從城南三門之一的景風門,進入幽州城的過程也極其簡單。
雖然因為天象之變,天異變頻發之故,各地都加緊門禁盤查。
但作為江畋預備的掩護身份之一,來自東都京大遊學的助教身憑;就足以讓一旁滿臉滄桑、麻木不仁的守門軍吏,放棄冷眼旁觀主動走上前來,擠出一絲笑容問候,排開等候抽查的隊伍引入城内。
在穿過數百步的内外甕城、甬道的過程中;這位自報身份門尉悉大可的老軍吏,又是殷切和熱忱又是不失分寸的,如數家珍介紹了城内一些方便、幹淨的落腳宿處,以及可以尋找樂子的去處等等。
隻是,當江畋與他意味深長交談幾句的走遠之後;老軍吏悉大可身邊才有人忍不住,拉着他站到一邊問小聲問道:“門頭,為啥對這人,如此客氣和特别對待啊!是否是上頭又有所交代了?”
“莫要胡思亂想,什麼事情都沒有!”悉大可卻是毫不猶豫倚老賣老,用随身的水煙柄子敲打着他皮盔道:“不過,如今地方不安甯,這種從東都隻身過來還能整好以暇的,豈是什麼等閑之輩?”
“至少我敢确信,他腰佩細劍是要過人命的。
平日裡,教你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是以不變應萬變的自我周全;但是遇上這種來曆不同尋常的人物,能結個善緣,總比不小心在細處得罪了好?”
“既然如此,那門頭何不……籍此沾點功勞也好”又有一名門卒忍不住小心咕哝道然後就被悉大可一杆子敲在膝蓋上,頓時就痛得的跳起來:“疼不疼?”“當然疼了。
”年輕的門卒龇牙咧嘴道:
“知疼了,還會胡思亂想麼?”悉大可這才道:“大家都是一個月拿三五百文的,盡本分就好;伱舍得出什麼死力氣麼?那些官人們的幾句場面話,就讓你忘乎所以,不顧爹娘老小還要奉養呢?”
“官人們每天都可以從露華樓傳菜,叫盤子;你就隻能省下一點口分錢,去找窯口裡最便宜的土倡;真要有事沖突起來,還不是咱們要擋在前頭,哪個官人不曾最後姗姗來遲,你覺得這值當麼?”
“要知道,這老軍坊的人家裡,還有多少人等着頂你的缺;但隻要守好眼下這個的安穩職事,既不用頂風吃露的到野地裡去,冒着死傷的風險尋覓和剿滅那些妖異;也不用承擔街坊市面的幹系。
”
“不但衣料食宿的花銷省下了,每人每月還能多分大幾百文的成例,還能給家裡捎上幾分。
畢竟,這城裡的物價一漲再漲了;老軍坊的左鄰右舍日子也不好過,扶助社能多存下些布料米麥也好。
”
然而,悉大可這麼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下來,卻依舊有人眼神閃爍着,随後及籍故離開了片刻。
與此同時,江畋也發現自己似乎被人給跟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