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揚波,浪濤萬頃,放眼望去海岸線已經模糊不見,而隻剩下無窮無盡的海天一色。
在獵獵呼嘯的海風中,粗大桅杆上的風帆被鼓舞到了極緻;也全力驅動着碩大船身劈波逐浪,留下道道尾迹。
在飛剪式的長條船身,所劈裂的海面上,無數的白色、灰黑的鷗鳥盤旋飛舞不休;卻是競相追逐着被船體尾流,掀浮出水面的魚類;時不時發出心滿意足的咻咻鳴叫聲。
偶然有海豚成群追逐而至。
這時船上的水夫和船工,就會相當應景的投喂下若幹,宰殺過的魚類和禽畜内髒,面餅、碎菜葉等雜物。
時不時還有灰白色的海豚,乘勢從水中一躍而起,叼走垂放肉食同時甩下船邊人等一臉水。
然後,引得船舷闌幹上的人們,一種此起彼伏的哄笑連連。
盡管如此,垂放在船邊的大小吊杆上,依舊還是時不時的被翹起;又随着收卷的堅韌線繩,拉扯起一隻又一隻,形态各異的的碩大海魚。
在水中往複掙紮的極限拉扯之下,最終還是難逃被舷幹間的水夫船工,叉穿身體挑上甲闆繼續苟延殘喘;又被迅速的當場宰殺分類。
腥味較大的内髒和頭尾、魚鳍的邊角料,被投入水中充當餌食。
餘下部分才會進一步分解,又經過各種廚具的烹制,加工成各種現成的吃食。
比如專供船工水夫的魚骨海菜湯,或是烤魚塊、煎魚片;乃至是裹上面漿和餅渣的炸魚酥;用米團、薄餅裹食的腹卷。
唯有最肥美的腹白和中脊肉,會被生切成可透光見字的薄片,如同蝶衣一般的鋪陳在,越州雨色碎花青瓷的盤盞上;經過少量老醋、陳釀的調味,點綴上蔥絲、蒜白、椒末和芥碎花色,轉呈入艙。
最終出現在三層船樓的頂部,雕梁畫棟、朱欄彩屏、燈枝花叢,宛如陸上的居家陳設一般,專門用以提供宴飲的廳堂内;經由專職的侍者之手,連同佐味的蘸料一起,恭恭敬敬的擺放在江畋面前。
而在他面前帶護欄的寬大食案上,已經擺滿了諸如剪雲析魚羹、虞公段醒鲊、光明蝦炙、浮釀魚、丁字香淋脍、吳興連帶鲊,等等極富東南特色的海上飲食;作為主食的也是蝦炙餅和魚白生仔粥。
但作為最後上來的壓軸,就是船上直接釣上來,又活殺先做的魚脍;又稱五色鲙。
用五種海魚和不同風格的調味,所炮制而成。
又有蔥、姜、蒜、丁香、芥末、醬油、醋等十數種蘸料口味的搭配。
正如杜甫的《觀打魚歌》裡,所描述的:“饔子左右揮雙刀,脍飛金盤白雪高”。
一看就令人食指大開。
而搭配佐餐的茶酒,則是吳興三年黃釀的烏程酒/箬下春(淡酒),臨安天目山的霧間白芽。
前者用以吃多了海産漁獲後的解腥去膩,又不至于壓過菜色本身的鮮味;後者可以用于淨口消食,重新品味菜色之間的異同;因此,江畋也是吃的贊歎不已,很快就酒足飯飽,難得臉色微醺起來。
而透過頂艙宴飲大廳的通風花窗和白琉璃隔闆,同樣可以看到遠處搖曳起伏的海面上,大大小小正在伴随行進的船影和如叢帆桅;其中少者三四支,多者五六支。
遠近綽約之下至少也有數十之數。
而江畋正位于其中一艘,載量最大的遠洋剪尾巨船(洪蘭号)上。
作為動則在海面上航行數月、大半年的遠洋巨型海舶;甲闆下四層和甲闆上三層,外加橫斷水密隔倉的布局,足以運載巨量人貨。
也因此形成了一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綜合功能齊備,宛如海上小型城邑的船上空間。
光是日常操作和運營的水夫、船工,還有其他常駐的火廚、醫師、匠人、雜役和護衛等,就高達上千人上下。
同時還可以搭載同樣數量的乘客,或是數倍于此的畜馬、藩奴;因此船上的居住設施也分為三六九等,其中既有提供遠洋移民的船底免費小艙,也有宛如富家院落院落,自帶花圃和果木的頂艙區。
相對于軍用戰船的樓船、艨艟、鬥艦、走轲和遊艇、海鹘的分類;民用的大船則是以千料(石)為分野,千料以下的命名千奇百怪,各具地方特色的沙船、福船、廣船等等,但千料以上相對統一。
以擁有最基本跨洋能力的,千料、千五料标準的飛魚船、剪尾船為起步,按照吃水的負載分為旗魚級、鲛級、鲨級、鲸鲨級、小鲸級、巨鲸級不等。
但越大船隻,對港口水深和泊位的要求就越高。
因此,通常唯有各大市舶司所在的港口,才能提供短暫的泊岸和後續維修、營造的條件。
而江畋正是得益于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