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毫不猶豫的拉動,藏在床榻邊垂幕下的一條引繩;遠處頓時就有隐約的金鐘響過,而殿外也宛如疾風驟雨一般的,響起了大片奔走而至的沉重腳步聲,還有甲片摩擦、兵器撞擊的沙沙作響。
轉眼間就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住了這處内殿所在;而原本在兩廂鼓吹亭内,全情投入演樂的樂工、倡優們,也不由有些慌亂受驚的,出現了些許停頓和錯音;随即,有一個沉厚的聲音在外通禀道:
“卑将右司禦率府副率,翊麾校尉李北羽參見殿下,但請上谕。
”而聽到這話,面沉如水的李弘也顔色稍霁,在簾幕背後輕描淡寫道:“方才有人闖入廊下,打擾孤的清淨,着你搜拿好生訊問。
”
“遵命!”名為李北羽的副率,這才甲革囊囊的起身而走,又變成了外間四下一片持續的呼喝聲聲。
同時,太子李弘轉過頭來,對着江畋勉強笑道:“多虧狸生察覺,不然就算此處也不得清淨。
”
“這位右司禦率府副率,從皇家的輩分上說,也算是孤的宗親子侄,世代皆為宿衛之選,當下還是可以信賴一二的。
”李弘又自行解釋道:“是以,孤托付他引兵守候側近之要,以備萬一而已。
”
“其實殿下無需額外解釋,也無需考慮我的想法。
”江畋也再度笑了起來道:“殿下以儲君監國,身為天下之要,怎能沒有些以備萬一的手段?若隻是一味的寬容輕信他人,我倒要看輕殿下了。
”
“……”太子李弘聞言,也有些無奈的随之笑起來;事實上,他還是不免有幾分氣綏和挫敗感,因為在暗中安排和準備的這些手段,既從未發覺這位來去自如的狸生,也不能阻擋窺探者摸到廊下。
不過,被一次次的離奇見聞和未來發生的事情,所持續打擊的多了,他自然也有了相應的抗性和心理承受能力了。
至少這位神秘莫測、來曆神奇的狸生,還是站在自己這邊潛在的助力和良師益友。
因此,李弘很快就調整過了心态,而順勢為江畋介紹起,自己當下在東宮之中,所能依靠的潛在班底,還有在朝堂上通過監國的名分,所結納的助力、盟友;乃至私下相對可以有效掌握的人馬。
東宮的十率府各司其責:其中的左右衛率府,掌兵仗儀衛;諸曹三府外府皆為其屬。
左右司禦率府,職掌同左右衛率府。
左右清道率府,掌晝夜巡警;皇太子出入,則清道遊隊先導,後拒隊在後。
左右監門率府,掌諸門禁衛;凡财物器用出者有籍。
左右内率府,掌千牛供奉,太子坐日,領千牛供奉升殿;太子射,則奉弓矢等。
因此從理論上說,這些都是直屬太子的宿衛親軍,比同羽林軍。
而太子十率,各置率将一員、副率将一員或二員,并有長史、錄事參軍事、倉兵(胄)曹參軍,及司階、中候、司戈、執戟或監門直長或千牛、備身、主仗等屬;其中又可分為内、外府兵馬的資序。
其中的左右衛率、左右司禦率、左右清道率,分統所屬折沖府若幹(3-5個),被稱為外衛府。
左右監門率與左右内率則不統轄折沖府,僅以本部效從,被稱為内府衛士。
然後,從出身和來源上分;
左右内率府的成員,主要是來自南衙上三衛之一的左右千牛衛,也是門蔭的勳貴子弟為主;而左右司禦率府,也被稱為左右宗衛府,顧名思義來自于中下層的宗室子弟,選拔健兒組成的儀仗扈衛。
左右監門率府,則是左右監門衛的縮水版,除了在編軍額之外,同樣委内官以為監押使。
因此,作為太子李弘可以親信和依仗的人馬,大抵就在這左右監門、左右司禦、左右内率等六率府之間了。
但有一說一,作為東宮衛隊的十率府,固然是甲械精良而待遇優厚,但因駐留京畿而承平日久,又充斥着各種門路塞進來鍍金、混資曆的勳貴子弟,實際能夠發揮出來的戰鬥力,就委在不好說了。
更何況身為國朝的儲君,通常是四平八穩的鎮之以靜,一旦開始主動操練東宮人馬,就基本上與公然打算謀逆逼宮,沒有什麼區别了。
因為既有當年秦王天策府之故,也有廢太子承乾的先例在後。
所以,太子李弘這段時間裡檢點下來,發現自己真正能夠仰仗和依靠的,也就是其中數百、上千名衛士而已。
而且守衛東宮拼死保衛太子是一回事,要他們對抗來自大内的诏命,那又是另一回事。
很快,外間的聲嚣就重新平複下來。
随後,有右司禦率府衛士,将一個被拷打得血肉模糊的人形,擡到廊下。
與此同時,還有十數名被剝光衣甲,五花大綁的身影,也被踉踉跄跄的按到在台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