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那名闖宮犯禁的宦者身份,已經初步得以确定。
雖然在樂班的演奏之下,他未必有機會聽到什麼:但是這種摸到内殿的窺探之舉,本就是一種相當危險的信号,這次隻是窺探,那下一次呢?
豈不是可以攜帶刀兵,威脅東宮側近了?另一方面,這位名為孫果兒的小宦,并非嚴格意義上東宮所屬,而是殿中省尚藥局往來東宮之間跑腿的傳使;還與右監門率府的監押使,又那麼一點關系。
這就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相對于單純由宦官組成,負責管理宮中事務的内侍省;殿中省是一個專為皇室生活服務的機構。
因此,在裡面除了諸多内官、宮女之外,同樣還有一些正途出身的外臣。
比如負責在宮中,配制禦藥及診病之事的尚藥局,設置的奉禦、侍禦醫、直長、司醫、醫佐等職官,還有從屬的主藥,藥童,藥師,咒禁師,合口脂匠等未入品流的輔助人員。
幾乎都是外臣充任。
由于禦藥的配制涉及天子的安危,為了以防萬一有唐一代規定,除殿中監與尚藥奉禦必須到場外,門下省、中書省的長官及當值的諸衛大将軍各一人也要到場,與殿中省、尚藥局的長官共同監視。
待藥成,負責此事的醫佐還要親自品嘗,密封并加蓋尚藥局印,寫明藥方,注明配制年月日與監視配制藥物的官員及機構名稱。
藥物進獻給天子服用時,由尚藥奉禦先嘗,殿中監、太子依次而嘗。
而太子李弘長年體弱多病,因此不但東宮之中的藥藏局很忙碌;來自尚藥局的太醫官,同樣也登門探訪和配藥的很勤快。
此外,時不時還有來自二聖賜下的調養補藥,需要調理配置才能放心服用。
因此這名小宦孫果兒年紀不大,其實是往來期間多次跑腿的老人了。
雖然,在拷打當中他口口聲聲辨白,說自己在東宮中等候無聊,亂逛胡闖這才驚擾了太子,但自覺職責有失的衛士又怎敢輕信。
更何況,還與東宮十率之一右監門率府的監押使,有所瓜葛呢?左右監門率府是其中最小的編制,隻有七十八個直長;但卻掌東宮諸門警衛,但凡财物、器用,人員出入,都有門籍(登記記錄)。
因此在熬不過之後,他才重新改口供認,自己是受太子内坊左典事張雲慶所托;借着送藥路過附近的機會,伺機打探太子這些時日,數次滞留在後苑西池院内的緣故。
由此又牽扯出來了太子内坊。
所謂的太子内坊顧名思義,是比照内侍省而設的東宮宦官管理機構;名下管轄的宦者多達上千人,還監管着數倍于此的宮人、奴婢;左典事張雲慶負責其中織造勞役,若無指使怎敢窺探側近陰私。
但被拿下右監門率府的監押使,對方卻已搶先一步聞風而遁了。
隻在其居室内抄出一些,沒來得及燒盡的信箋;對不具名的存在,略微提及太子日常的隻言片語。
然而,更令人心驚的是另一件事。
“殿外當值的将校,乃是右衛率府司階、充事郎裴良東;”負責審訊的副率李北羽,低聲禀報道:“此僚闖入廊下時,他正好引人前往另側巡曳;因此,不排除暗中受人指使,陰為配合的嫌疑。
”
然而聽到這個名字,太子李弘雖然形色不變,但是李北羽身後卻有人低低呀了一聲;顯然,這裴東良似乎頗有幾分來曆。
太子李弘也想起來到:“竟然是他,當年馬球場上,還是孤親選之人吧。
”
按照李弘的說法,原來這位裴良東,是太子妃裴氏的親族出身;從輩分上說算是遠房的堂弟。
早年打得一手好馬球而人稱“裴如風”;因此,才被婚後不久的太子李弘看重,拔舉為東宮衛士資序。
雖然隻是最基本的衛士,但也代表從白身一躍跨入,預備的品流之中。
然後,因為太子妃半個娘家人的身份,再加上一手馬球技藝,讓他的升遷很容易就步入快車道;因此才二十出頭就官拜司階。
步入中候、司階、執戟、司戈的四色親從官的第三等。
因此,才有資格例行參與守衛和巡曳,太子移駕停居的内殿外圍。
但是,顯然他辜負了這番的信任,而不知何時開始,成為了窺探者的内應。
哪怕他在拷問之下,涕淚橫流的再三告饒和坦言,自己絕無冒犯太子之意;而隻是因為相好的樗蒲輸了一大筆,有人願意替還債,條件是他在東宮值守時還個人情;但對方具體是誰就死活不說了。
反而是當場暴起自殘,眼下正當昏迷不醒。
不過,他私底下的相好,倒是很快就查出來了;卻是太子妃身邊的司則院,傳奉女史之一。
這也是一種常态;他們隻要彼此看對眼了,或又情投意合,
就可以上禀君父,鮮有不被成全一段美事和佳話的。
但是,這位名為翠稚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