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對于突然空降一個副手這種東西,江畋也并不會怎麼意外。
畢竟,作為一個已經運作了近三百年的成熟政權,随随便便把一個強力部門,丢給一個體制外崛起的人,那該有所麼的心大啊。
因此,哪怕對方表現出來如何的專業和有能力,安排個把自己人進行制約和平衡,才是一種長久運轉和維系的正常模式;而不是一次性用完就丢的臨時工具,或是日後用來背鍋的潛在棄子。
相比之下,江畋更在意的是,這位秘書省典正,東閣編修于琮;本身多代表的背景和立場。
作為他本官的秘書省,與宮台省、殿中省并内三省之一,也是天子的内臣資序,但是又受外朝監管制約。
至于東閣編修的品秩不高,卻是一個令人羨慕的清貴職;因為除了中書、門下的内值朝房之外,翰林院、弘文館、集賢院三院學士,都在皇城大内太極殿東面辦公,所以相關人等統稱為東閣所屬;
因此在東閣見習行走,也是曆朝曆代科舉頭榜進士,才能放任的貴官美職。
因為其中佼佼者,時不時以侍禦陪臣的身份,奉诏面聖以為遊宴唱和;還同時參與诏書的拟制,或是旁聽政事堂的公務。
另一方面,這些學士及官屬統稱為侍禦内臣;但是各殿院的大學士,其實是由當朝宰相身兼領。
因此,這些科舉精英出身的侍禦學士/待诏/承制,是受到内外朝(大内和政事堂)雙重領導和制約。
因此,能夠在被稱為儲相/備相的東閣館院任職,光靠家門背景的顯赫有力,是遠遠不夠的。
因為這也是天下億兆士民,成千上萬的舉子,通過科舉所能達到的最高成就了,幾乎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而經過了東閣館院的行走/鍍金之後,再外放州縣的起點,就要比絕大多數科舉出身,都要高得多;在後續仕途上也是一片的坦途。
畢竟這世上雖有門蔭、入幕、保舉和征辟之途,但公認科舉最貴。
《鎮妖博物館》
而東閣編修雖然屬于其中較低層次,既沒有具體的館院歸屬,品階上也隻有從八品而已。
比不過在政事堂和尚書省當值的舍人,或是在太極門内承诏/待制,或是随君記錄言行的起居郎、着作郎。
理論上,日常主要負責文獻修撰工作,也就是前朝和當今的各種國史、實錄、會要彙編工作。
屬于一個相當漫長的文字工程;往往下旨修撰的皇帝都死了,還未必能夠完成。
但依舊足夠清貴。
如果外放出去的話,至少主掌一個附郭大縣,或是京畿赤縣;乃至道下分巡一路的轉運、巡鹽、河工、錢監的左副職。
甚至直接放個監察禦史裡行并沒沒有先例。
但是,居然被委派為暗行部副監。
因此,相比那些明顯經過一段時間醞釀,或者說是幕後各方勢力的權衡妥協之下,所産生的現成名單。
這位毫無征兆空降副監的委任,就顯得有些突兀和倉促了;所以,這也隻能代表兩個可能性。
要麼,他就是個過渡性質的存在;比如在沒有更好的合适人選之前,或是背後各方相持不下之際,因為迫在眉睫的需要,倉促被人推上來頂坑的倒黴鬼;要麼就是極得内外朝信任的忠誠可靠之士。
畢竟,光從這位于琮的出身文字上看,他既不是什麼世家名門,也不是什麼藩家諸侯背景,更沒有号稱顯赫的國族戚裡淵源;隻是河南洛陽一個普通小士族出身,祖上号稱是北周太師于謹的源流。
但是從另一方面上,他同樣也是一開始就負責監理和督促,這座地下鬼市的改造工程;可以說并不是那種隻擅長文桉工作,或是紙上談兵的類型。
因此,他後續所呈送過來的文書,也被歸為三類。
第一類,就是關于地下鬼市改造工程的基礎規劃圖樣,和各工程進度的種種細節;其中主要參照了金墉城的功能布局。
隻需要江畋根據實際上的需要,在上面更進一步的添減和調整、修正就行。
第二類,則是被整理出來的一份簡報和附帶資料的檢索目錄;主要是關于這段時間,在(潼)關(以)西各地所上報的,被捕殺的各種獸鬼記錄,以及疑似相關的各種事件通報,附帶後續分析。
由此,江畋也可以頗為欣慰的看見,顯然在西京這邊對于“獸禍”執行的力度,遠要比始終遮遮掩掩、不願大範圍公開的洛都方面強得多。
因此當找到正确的對策和流程,事态就有很大程度緩解。
在逐漸被發動起來的國家機器和政權暴力面前,哪怕是成群結隊盤踞山林的兇獸,也不過是比流竄的盜匪、叛賊、亂軍,強不了多少的存在。
隻要一旦被警哨發現,就會通過傳訊招來軍隊剿殺。
就如曆史上那些,被原人所獵殺的劍齒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