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相對西渠蕃坊被封鎖之後,市面和街頭的一片蕭條和死寂。
如果有人不小心向下窺探,就會發現,位于層層搭蓋的蕃坊最下方,那些舊有的河道和水渠當中,則是一片如火朝天奔走和推進的動靜;那是成群結隊的甲兵,正在邊沿處涉水前進。
而在最為寬敞的一條暗河水道中間,則是一連串正在撐劃前進的舟船。
每條舟船手尾都放置着明亮的風燈,而如同一條探入幽穴的長龍,照亮了幽暗的河巷,以及頭頂上黝黑斑駁的搭蓋橫梁,和長滿了青苔、攀生着螺蛳等贅生物的林立木樁、長柱;
而暗行禦史部,這一次對付的主要目标,就位于西渠蕃坊的地下河巷深處;人稱為“馬王”“馬督工”的人物,及其所盤踞的老巢所在。
而他也是這次暗行禦史部的連環遇襲事件當中,唯一浮出水面的存在。
在谷水岸邊負責接應那條船就出自其手下。
雖然,從船上幾乎被吓瘋了的最後兩名同夥口中,所能得到的東西很有限。
隻知道是出自這位授意和安排,讓他們這些人專門盜取了一艘船,來着谷水邊上守候和接應,帶走一個受到追殺的重要人物,并且在得到關鍵物品之後,可以殺掉對方滅口。
但是這個結果,已經足以構成暗行禦史部,決意以針對潛藏在都亟道的獸禍同黨為理由;發動全部力量将其連同麾下勢力連根拔起。
而不是僅僅滿足于派人除掉這麼一個,很可能是被人擺在台面上的代理人,或是充當替罪羊的結果而已。
因此在其中一條河船上,辛公平也在一路給江畋宣讀着,關于這位洛都城下坊當中,地下世界傳奇人物的種種消息和記錄。
事實上,關于這位“馬督工”的傳說很多,并且也是衆說紛纭。
或者說,他就是城内那位剛倒台“隐侯”的另一種類的反面。
隻是,相對活躍在城中各大門第之間的“隐侯”樂行達;這位在諸多城下坊當中頗具影響力,掌握諸多下三濫之輩和黑色渠道,号稱什麼生意都敢接的“馬督工”,則是保持了相當神秘;幾乎沒有多少人見過真容,隻與其不同身份的手下打過交道。
因此,傳言裡有人稱他是當初發現新洲/北俱蘆洲,頭号大諸侯馬氏的開祖,伯庸公留在中土看守祖祠的分家餘脈。
也有人所他其實是馬氏将門之後,出自前朝太尉、北平郡公馬遂的族人,卻被大房給逐出家門的外宅郎君。
但終究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因此,此君常年藏身在了洛都城下坊中的地下世界;用三教九流中的各種眼線和厲害幹系人等,為自己羅織了一張風聞而動的敏感大網。
在一次次河南府或是相關衙門的查抄和搜捕中,付出一定代價全身而退。
對,連洛陽縣都已沒有資格針對他了。
但是,這一次他終究是棋差一着,被迫暴露出來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這處藏在蕃坊地下深處的隐秘巢穴和最重要的庇護所所在。
念到這裡,辛公平卻是忍不禁停下來,對着整好以瑕打量環境的江畋,主動開口詢問道:“官長,我尚有一事不明?”
“有什麼疑問,乘着還沒有開始,趕緊說來就是。
”江畋這才收回眼神,心中暗歎自己怎麼與這些下水道什麼的,還真是有緣分啊!居然又要再鑽上一遍了。
“敢問官長,本部如此大張旗鼓之下,隻怕舉城都有所耳聞了;就不怕提前洩密,而導緻再度的功敗垂成麼?”辛公平這才略作猶疑道:
“……”江畋笑了笑,卻是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着身邊另一位,滿臉森冷而略有所思的成士廉道:“士廉,那你又是怎麼想的?”
“屬下覺得……”因為這段時間的變故,連帶整個人都變得帶上些陰霾狠戾氣質的成士廉,卻是思索了下才道:“這是本部刻意的打草驚蛇吧?正所謂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本部要的也不是馬氏賊子的死活,而是想要籍此表明一個态度,讓城内各方有所關系的人家,就此徹底放棄這位,脫離和切割幹系的基本态度。
”
“對,這也是曆次官府有司,對其搜捕和追拿始終無果的根源所在。
”江畋不由點點頭道:“所以,這一次的行事也有一個關鍵所在,就是能否獲得其與獸禍,有所直接幹系的證據;隻要坐實這個将其釘死的關系,無論他是死是活,也無關緊要了。
”
這時候,前方開路的幾艘小船,突然接連發出了冬的一聲;然後,有人傳聲過來禀報道:“啟禀副監,前方水下遇到了阻礙,正在清除當中。
”然而,随即又有人在水下拔除的木樁上,牽扯出了一條濕淋淋的鐵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