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裡,江畋也得以初步熟悉和了解,同行這幾人的各自特點。
作為馭手的李環固然日常話不多,但是駕車的技術很不錯,做事也十分的老練勤快;基本上旅行中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細節,都能一一周顧到;而讓人不用怎麼操心這些瑣事。
而慊從張武升雖然年輕,但待人接物自有一副自來熟的老道風範。
而且似乎因為經常出外公幹的緣故,對于往來兩京之間也頗為熟稔。
更在日常言語之間,隐隐對于江畋崇敬有加。
至于帶着幾名公人騎馬随行的慕容武,則是另一種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高冷風範;在手下面前就算不說話也甚有威嚴。
但對來自江畋的當面詳詢,卻也是有問必應的禮數畢盡。
因此,得益于他們的存在,江畋這段旅程不但省事省心,也不至于無聊寂寞;反而得以觀覽和見證了許多,源自這個時代的沿途特色風物。
比如,在京畿道到關内道,幾乎是無所不在的水利工場/作坊;成群結隊往來田間地頭,與工場之間的屯戶和村邑鄉民。
沿着水利交通節點而興起的繁鬧鎮子,路口季節性存在的小市和野市。
比如泾渭各水絡繹往來的客貨舟楫,沿岸遍布的大小官私碼頭和倉房、行棧、旅舍;大片分布在杜陵到樊川之間,以淨土、律宗、華嚴宗、法相宗為代表的六宗八大寺為首的寺廟建築群。
又比如四橫八縱、蛛網交錯的各色道路。
作為天下交通最發達樞要之地的兩京,長安城外亦有縱橫交錯的數十條大小道路,自關中原野上延伸向四夷九邊、海内寰宇的諸侯藩屬;
其中最為寬敞和宏闊、堅固的無疑就是與天家有關的道路。
比如專供天子遊幸行宮的直馳道,皇家園林當中專門賞玩的帝道,還有直通邊關重鎮的專屬禦道……
比如當年隋炀帝出塞,在東西突厥裝逼時,所留下的所謂十丈禦道,至今尤在繼續沿用。
其中大多數路面的材質乃是被稱為化石膏的原始水泥,與大塊的卵石所鋪就而成的。
然後才是有人定期修繕和檢查的官道與國道。
主要區别就是前者為通達内地的主幹道,分布着許多官私館驿、旅舍行棧;而後者連接邊地多烽燧哨台,而優先用作軍事用途的所在;
而在官道的具體材質和用途類型上,又大緻可分為綜合通用的直道,與專門用來騎馬和通行馬車的弛道,屬于碎石壘砌為奠基,再用三合土膠合而成的特色硬化路面。
再從這些幹道上分出縣、鄉、村的各條支線,路面情況就随性多了。
按照地方貧富和産出,有夯土、砂石、碎石路面,甚至還有石闆路。
但直達各縣的道路,都有專門的護路隊進行維護和巡視。
而在這些幹道和支線上,每隔五裡就有一個四方土堆,十裡則為兩個;稱為“裡隔柱”。
類似與後世路标樁的作用,以便在遠處讓行人望見之後,就可判斷自己走了多少大緻路程。
而根據“裡隔柱”坐落取向,行人也不虞有迷失方向之慮。
可說是大唐治下的一大特色。
此外這些“裡隔柱”,還是曆代朝廷進行天下版圖的測繪,以及計算和修訂曆法演變的重要參照物。
比如,曆史上的著名古代科學家僧一行、南宮說等人,都曾經利用過這些“裡隔柱”,來計算出黃道子午線和制定渾天儀上的日月星辰運行軌迹的重要參照。
而在每處路口又有指标和告示木榜。
但無論是官道還是國道,都禁止在路邊耕種開渠,也不許砍伐路邊遮陰的行道樹木。
而在兩京之間行道樹也頗具特色,幾乎都是形形色色的果木,太平日久下來,還有人定期修剪和栽培、采摘。
因此,江畋乘坐的馬車行走在馳道上,可以看見大片大片的棗、柿、梨、杏等果樹。
此刻正當是綠郁蔥蔥、繁花綻放之際;因此,随着彌散在空氣中的淡淡香氣,是成群飛舞如織的往來蜂蝶。
這時候枝頭成叢的杏果已經初步成型,并從綠色開始泛白、變黃,因此沉甸甸壓住枝條垂落路邊,仿若是在馬車上觸手可及一般的。
不過,按照張武升的說辭,這些行道林果其實都不怎麼好吃。
當然了,大唐已經中興盛世了百餘年,因此在這一路上幾乎看不見流離失所之人;士民百姓也是鮮有菜色,衣衫齊整。
甚至連大都會裡司空見慣的乞兒、惡少年、閑子和潑皮之流,都很少見到。
而按照慕容武的說法,這種無所事事的社會閑雜人員,老老實實呆在城邑裡也就罷了。
若是敢于流竄道路上,很快就會被護路隊,當做不法之徒抓起來;然後或是充邊塞外,或是送往海外開拓。
因此,夾雜往來如織的客貨人流當中最多,反而是一些熊腰虎背,身形健壯異于常人,背負和扛拿着長短包裹物件的存在。
他們就是時代特色的江湖人士,名為遊俠、劍士、刀客之流的特殊群體。
屬于曆代朝廷鼓勵投軍拓邊、開發域外,而導緻民間尚武成風,所催生出來的特色群體。
因為照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