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裡,還能撈出些滿身傷痕或是被捆綁手足的浮屍。
而這也是曆經庶務的巡檢禦史,所必須熟悉和接觸到的日常之态。
郭崇濤也不是沒有追随前輩,見識過一些慘案現場。
但卻從沒有一次的現場見聞,會如此的怵目驚心,或者說是駭人聽聞;
因為包括他在内的一衆,在那些值守的翊衛軍士夾雜着同情和其他微妙的表情當中,見到現場邊緣的那一刻,就争相吐了個昏天黑地,以至于相互攙扶着都沒法直起腰來了。
這一刻,郭崇濤忽然有些明白,來報信的那人,為什麼會在昏迷過去之後,還喃喃自語着“碎了”“都碎了”的意思了。
因為,在現場根本就找不到一具完好的屍體。
在廢棄莊園中的現場,隻有支離破碎的血肉,濺滿牆壁、地面的老大一段距離;正所謂是“肝腦塗地”。
以至于,要從原本破碎的衣袍和内甲殘片上,才能勉強分辨出本來的身份所在。
要知道,抛去帶隊的官佐和其他從員,其他六人那可身穿内甲的金吾禁街子弟啊!是長安城内為數不多可以披甲持弓挎弩,保持着強大突發事态鎮壓能力的一線武力,就這麼被随随便便撕扯得到處都是。
因此,在持續不斷的惡心難受過後,郭崇濤又是渾身發冷的有些顫抖起來;又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才能造成這種結果;因為,就連随後相繼趕來的仵作,也素手無策的沒法拼湊出一舉完整的屍身來。
反倒是掩面勘探的公人,在現場周圍,發現了一些疑似獸類的爪印、抓痕等等;然而這個結果,就更讓郭崇濤無法接受了。
要知道這灞橋市可是當地有名的河口大市,距離最近的山區也有數十裡之遙。
什麼樣的野獸,才會越過周邊重重分布的人煙稠密地區,專門跑到灞橋市附近的一處廢莊來殺人的?又是什麼樣的野獸,才會幾乎一邊倒式的,毫無抵抗殺掉六名披甲金吾子弟在内的衆人,還全身而退?。
然而,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
循着那些零星留下的疑似獸類痕迹,一路分布向西北數裡之後;他們又被一道低矮的土垣和溝壑擋住了去路。
然而,這一刻郭崇濤的心情再度變得極壞。
因為,這道低矮而年久失修,崩落多處的不起眼牆垣,赫然是就是長安城外北外苑,也被稱為禁苑的标界所在;
但是,作為天子定期舉行田獵和遊玩的外苑所在,裡頭不但有漢時長樂、未央等諸宮台的漢城遺址,也有諸多望春宮、魚藻宮、昭德宮、梨園、飛龍院、馬坊(六廄)在内的館苑宮台。
為了确保安全,作為十六衛的内府(在京)健兒,還有北衙六軍的宿衛将士,可是會定期拉網式的進行搜殺和清理,其中可能造成傷害的虎熊等大型野獸。
總不可能這個疑似兇獸的事物,是專供天子賞玩遊樂,年節假日也開放給百姓同樂的百獸園(虎圈)裡,給跑出來的吧?那可真是驚天動地的是非了。
而在依舊風平浪靜的右徒坊中。
快腳出身的小敖,也在一個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叙說道:
“他花錢倒是爽利,也講究受用的細處;就仿若是之前進來躲事的那些大爺一般。
”
“卻又不肯留人在身側,日常所需都叫人送上門去……”
“跟在身邊的那個大胡子,看起來十分好說話,卻又是個精細人。
”
“每到一處,都會不動行色的仔細打量和盤查左右一般……”
“好了。
”
那人耐心的聽完他一大堆念叨之後,也語氣無波的道:
“你繼續跟着吧,若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和重要幹系,再向我彙報吧1”
“隻要你拿到的消息足夠要緊,我就給你謀一個良家的出身又如何?”
“這樣,你就可以攢下些錢來,和那驢頭酒坊的小雀兒守在一處了。
”
“多謝大人提攜!”
小敖不由的感激涕零道:
隻是,當這名身穿常服,卻渾身舉手投足都散發着公人味道的上家,離去之後;小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陰郁下來。
因為,這不是對方第一次這般許諾了,但是偏偏還得去相信。
不然的話,那人背後所代表的群體,不需親自動一個指頭;隻消一句話,就足以讓他失去眼前的所有一切,而變成徒坊裡生不如死的邊緣人了。
隻是他滿懷心思拿着僅剩下的幾枚賞錢,想要前往驢頭酒坊獲取某種慰藉的半路上;卻又被幾名衣衫褴褛的漢子給攔了下來;而領頭的糟牙瘦臉漢子對他皮笑肉不笑道:
“這不是新近攀上好生意的敖哥兒麼?”
“咱們鮑頭兒,正要尋你飲酒了,還請賞個面。
”
然後,就一擁而上,不由分說攬着他的肩頭,不容抗拒的轉入了另一條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