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别人跟着你辦事,心甘情願的,主動積極的,那就要把該給的待遇給到位。
該封官的要封官,該分權的要分權,該賞賜的要賞賜。
不能既要馬兒跑得好,又要馬兒不吃草,這樣是不行的。
光說那些假大空的漂亮話不行,把對方當傻子,更是不行。
在回程的時候,何昌期說永王的兒媳宇文氏看起來挺不錯的,方重勇立刻就給他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就是當大哥該做的事情!
嚴莊不是個領袖人物,腦子裡都是陰謀詭計,看不到這一茬。
不是因為他笨,而是沒坐這個位置,就沒有這個意識。
“汴州四戰之地,你有什麼想法,可以暢所欲言。
”
方重勇給嚴莊倒了一杯酒。
“堵不如疏,永王肯定會想方設法弄到忠于自己的部曲。
不如将那些人都聚集在一起,到時候方便一網打盡。
”
嚴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方重勇微微點頭沒有接茬,這一幕暫時還不太可能發生,但遲早也是必然要發生的。
“永王登基稱帝後,便是與長安朝廷勢不兩立了。
而節帥也不可能再投靠長安的所謂天子。
封鎖運河,乃是應有之意。
如此卡着長安那邊,他們願意緩和關系,那就放一點漕船過境。
若是他們不聽話,那就徹底卡死。
”
嚴莊提出了他的第一條毒計,就是所謂的“經濟封鎖”。
事實上現在已經在做了。
“本帥聽聞汴州渡口剛剛攔截了一批從揚州來的漕船,上面裝的都是糧秣,對麼?”
方重勇忽然想起這一茬來,他也隻是聽說有這件事,暫時還沒去汴州運河渡口确認。
其實之前的漕運一直沒斷,畢竟李璘現在也還沒登基稱帝,長安那邊對于方重勇還存在着某種幻想。
可是當李璘來汴州後,之前一直負責運河漕運的嚴莊,立刻就把前往關中的漕船給扣了。
不許進,也不許回,連漕船帶糧秣,全部沒收!
“回節帥,确實如此。
”
嚴莊點點頭,這件事他之前沒跟方重勇商量,但很顯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此計甚好,斷掉漕運,餓死關中那幫碩鼠。
”
方重勇嘿嘿冷笑道。
如果江南與兩淮的漕船無法通行,那麼這兩地的刺史也好,節度使也罷,都可以找借口,不往關中輸送糧秣。
長此以往,這些地方自成體系是在所難免的,實際上也基本上處于獨立狀态了。
該說不說,這“小小的”運河,掌控着長安乃至關中的經濟命脈。
之前還不覺得,如今嚴莊就有些佩服方重勇的戰略眼光了!
得運河者,不說得天下之兵,至少是得了天下之财。
有了充足的财富,便可以大展拳腳了。
“節帥,李寶臣目前控制了洛陽,邺城的李歸仁,也臣服于他。
此前皇甫惟明慘敗,讓賊軍中很多人都不敢再打長安的主意。
隻怕下一步,李寶臣會重兵攻河南,節帥不可不防啊。
”
嚴莊微微皺眉說道。
“你認為他什麼時候動手?”
方重勇沉聲問道。
“入冬,甚至是在寒冬,黃河結冰之時。
從洛陽和黎陽兩個方向夾攻汴州。
”
嚴莊十分笃定的說道。
“不,如果我是李寶臣的話,一定會在春耕的時候動手。
”
方重勇輕輕擺手說道。
嚴莊始終不是帶兵打仗的人,軍略差了點道行。
方重勇并不認為李寶臣會冬天出手。
要是換了别人,一定會在冬天動手。
但是李寶臣,那是跟方重勇和銀槍效節軍打過交道的,不能以常理揣度。
冬天進攻看似利用了天時,黃河結冰好渡河。
然而兩個和尚擡水吃的道理,寶臣大帥一定不陌生。
很多時候,打仗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特别是還要跟懷着二心的“友軍”配合。
結局通常會不太好。
李歸仁若是入局,對李寶臣來說不一定是好事。
誰知道李歸仁會不會出工不出力,等着李寶臣跟銀槍效節軍互毆到你死我活,他再來撿便宜呢?
李寶臣對李歸仁又能有多大的信任?
而春耕的時候,是運河最繁忙的時候,冬天運河結冰,不能漕運。
很多貨物積壓了一個冬季後,都在等春耕時冰面融化,水位高漲時運輸。
同時,春耕也要開始了,不能耽誤農時,所有的事情都要給春耕讓位。
那時候一定是汴州最忙的時候。
李寶臣根本就不需要招呼李歸仁渡河,春耕的時候汴州的農夫在耕田,腳夫在運貨,官府上下為了各種雜事忙得不可開交。
到時候誰還顧得上守城啊?
如果再把營建汴梁城也算上,汴州那時候就更忙了!方重勇以己推人,如果他是李寶臣,絕對會選擇在春耕時動手。
“春天啊,那可就麻煩了呢!”
嚴莊長歎一聲,其實冬天的時候,正是團結兵農閑訓練的季節,可以用的士卒很多。
民力也很充分,就算是陸路運糧也不會缺民夫。
春天可就不好辦了。
“放心,某有一計,可解此危局,附耳過來,我告知于汝。
”
方重勇對着嚴莊招了招手。
……
來到了開封城外的驿館暫時歇息,李璘看了看躺在床上休息的李儹,無奈歎了口氣。
這厮幾乎是罵了一路的宇文氏,也不知道他罵過瘾了沒有。
反正也不重要了,一切都木已成舟。
女人而已,沒失去之前還能想想,失去以後,也就那樣了。
李璘回到自己的廂房,讓高尚找來一壺酒,自顧自的喝悶酒,心中又是無奈又是酸楚。
沒錯,現在李璘的氣已經消了,剩下的隻有後怕。
他知道自己确實沖動了。
方重勇估計不敢殺他,但何昌期就未必了。
那麼多親王,又不是隻有他永王一人有資格登基,很多人都有資格的!
“唉,險些誤了大事。
”
李璘長歎一聲,又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隻覺得這酒水又苦又澀。
“殿下敢于直面方清,确實是勇氣可嘉,可惜如今不到時候。
殿下不如寫下休書,讓奴交給方清,就此了結此事,等待登基大典吧。
”
高尚給李璘倒了一杯,耐心勸說道。
李璘敢來開封要人,不得不說還挺帶種的。
隻是這種毫無謀略的魯莽,并不值得提倡。
此事總算是沒有鬧到街知巷聞,被打臉就被打臉吧。
高尚也是無話可說。
“殿下,汴州的局面,其實非常危險。
無論是關中的小朝廷,還是李寶臣、李歸仁什麼的,都對汴州虎視眈眈。
我們真的不方便現在就跟方清翻臉,汴州的安危還需要他頂着。
請殿下将來一定要多多忍耐才是啊!莫要被一些小伎倆弄得失了方寸。
”
高尚耐着性子苦勸道。
李璘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點頭說道:“孤知道了,你放心便是。
孤就等着登基,不會在意其他的了。
”
這一刻,他的心智好像成長了一些。
但是究竟成長了多少,那就隻有天知道了。